清晨六点五十分，高三（七）班的教室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部分人都低着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模样就像盯着什么随时会爆炸的东西。空气里混杂着恐惧、怀疑，还有一夜没合眼的疲惫。
“这肯定是哪个王八蛋搞的恶作剧！”赵猛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响得像打雷一样，“啪”地一声把桌上的粉笔震到了地上。他试图用嗓门压住内心的不安，“等老子查出来，非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恶作剧？”学习委员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谁能同时黑进我们所有人的手机？而且……陈老师确实去世了，这也太巧了吧……”
“那个APP删不掉啊！恢复出厂设置都没用！”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尖得像是快要断线的琴弦。
林晓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他看见苏雨晴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像是握着救命稻草。
七点整。
突兀的震动声划破了寂静，所有人手中的手机几乎是在同一秒亮了起来。“生存作业”APP自动打开，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跳动在屏幕中央：23:59:59。
紧接着是一段清晰的文字说明：
【第一次作业：默写】
【内容：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全文，要求无错字、无漏字、无标点错误。】
【时间：24小时。】
【提交方式：于APP内手写输入框完成。】
【备注：失败者，将体会‘大江东去’的真正意境。】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
“《念奴娇·赤壁怀古》？那么长的诗！怎么可能一字不错！”
“别说错了，就算标点不对也不行吗？这也太离谱了吧！”
“‘大江东去’的意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都给我安静！”一道青涩却努力镇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实习老师李默站在那儿，脸色同样难看，手里捏着一部手机。“我也收到了这个‘作业’。”
李默走上讲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尽量平稳：“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害怕。这很可能是个利用陈老师去世事件设计的恶劣骗局，学校已经报警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
“但如果……如果不是骗局呢？”苏雨晴抬起头，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默一时语塞。他是学科学的，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昨天晚上他试过了所有办法——重启、刷机、卸载——全都没用。这种反常的事情本身就让人心里发毛。
“无论如何，”他咬牙说道，“先完成它吧。就当是为了……告慰陈老师的在天之灵。她对语文的重视胜过生命，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因为一首词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句话像是给惊弓之鸟喂了一颗定心丸，大多数人开始低头翻书，急匆匆地记笔记，嘴里喃喃念着诗句。
然而林晓却依旧没有动作。他盯着屏幕上那行备注——“体会‘大江东去’的真正意境”。陈老师生前最讨厌死记硬背，总喜欢让学生理解诗中的情感与境界。为什么第一次作业偏偏是最机械的默写？而惩罚提示又如此具体……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远远不止是一场简单的记忆力测验。
接下来的一整天，班级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学习氛围中。就连那些平日里上课睡觉、玩手机的刺头学生，此刻也抱着语文课本念念有词。
时间悄然流逝。
傍晚放学时，大部分人已经在APP上提交了作业。林晓是最后一个提交的，他对着屏幕反复检查了五遍，确认每一个字、每一处标点都毫无差错。
倒计时还剩三小时。
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包括林晓、苏雨晴、赵猛和李默老师。他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都想亲眼验证，这场闹剧究竟是真是假。
晚上八点，APP突然弹出一条公告：
【作业提交截止。正在批改中……】
所有人的呼吸猛地一顿。
几分钟后，结果公布了：
【完成人数：49/50。】
【未提交者：张伟。】
“张伟？他今天根本没来上学啊！”有人惊呼起来。
就在此时，班级群里弹出了张伟同桌的消息，语气充满恐慌：
【疯了！疯了！我刚才在河边公园看到张伟了！他……他一边喊着‘大江东去’，一边……一边像疯子一样跳进河里！水流那么急……人瞬间就被冲走了！！警察都来了！】
消息后面附着一段模糊的视频。昏暗的河边，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手舞足蹈地晃动，然后猛然跃起，消失在湍急的河水之中。
教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苏雨晴捂住嘴巴，眼泪无声滑落。赵猛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着，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李默老师踉跄一步，扶住讲台才勉强站稳。
林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冰冷彻骨。
这不是骗局。
陈老师……真的回来了。
而她的“生存作业”，才刚刚拉开帷幕。
新的倒计时已经开始跳动。
【第二次作业，将于一小时后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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