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天机山庄。
方多病在莲花楼醒来时,就看见绵绵迈着小短腿,抱着一盆水,摇摇晃晃地往他床边挪。
"方糖糖哥哥,洗脸脸!"
她踮起脚尖,小手拧着帕子,费劲儿地举到他面前,小脸蛋憋得通红。
方多病愣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小祖宗居然主动伺候人?
他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然后一把将绵绵抱起来,举得高高的:"说!是不是又想吃糖糖了?"
绵绵咯咯笑,小腿乱蹬:"不是不是!今天哥哥生辰辰!"
生辰?
方多病怔住。
他自己都忘了。
自从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他就再也没过过生辰。方则仕忙于山庄事务,他也赌气不提,久而久之,这天对他而言,跟普通日子没两样。
可绵绵记得。
她记得方多病某次醉酒,嘟囔过自己生辰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母亲总说他是织女送给她的"小石头"。
"哥哥,"绵绵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崽崽给哥哥准备了礼物物!"
方多病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绵绵神秘兮兮地捂住小嘴:"不能说!花花哥哥说,要保密密!"
李莲花端着面碗走进来,见两人闹成一团,懒洋洋道:"方小宝,起来吃长寿面。"
长寿面?
方多病看向那碗面,面条细如发丝,卧着两个荷包蛋,汤清亮得能照出人影,上面还漂着几根翠绿的小葱。
"你……"他声音发涩,"你怎么知道……"
"绵绵说的。"李莲花把面塞给他,"快点吃,凉了不吉利。"
方多病捧着碗,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眼泪掉进汤里,分不清咸淡。
"方糖糖哥哥,"绵绵坐在他腿上,小手拍拍他的背,"不哭哭,生辰辰要笑笑!"
"谁哭了!"方多病嘴硬,"是面太烫!"
"面不烫,"笛飞声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木盒,"是你泪点低。"
他把木盒扔给方多病,硬邦邦地说:"礼物。"
方多病打开,里面是一把精巧的短剑,剑鞘上刻着"小宝"二字,剑柄是绵绵最爱的锦鲤纹样。
"这……"他愣住了。
"我打的。"笛飞声别过头,耳根微红,"那丫头非要我刻鱼。"
方多病握着剑,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他抹了把脸,把绵绵抱紧,哽咽道:"谢谢……谢谢你们……"
绵绵却急了,扭着小身子跳下来:"还有崽崽的礼物!崽崽的呢!"
她跑到自己小箱子前,翻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捧到方多病面前。
"哥哥,给!"
方多病接过,布包轻飘飘的,里面像是空的。
他疑惑地打开,却见一团金色的光,从布包里飘出来。
那光在空中凝聚,渐渐有了形状。
一个小小的,方多病。
只有巴掌大,却栩栩如生。
小傀儡穿着天机山庄的少侠服,腰佩短剑,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傻子。
最神奇的是,它还会动!
"小宝小宝!"它开口,声音跟方多病一模一样,"生辰快乐乐!"
方多病:!!!
他吓得差点把傀儡扔出去:"这什么鬼!"
"不是鬼鬼!"绵绵骄傲地挺胸,"是崽崽做的'方小宝'!"
她伸出手,小傀儡跳到她掌心,乖乖坐下,冲方多病挥手。
"崽崽怕哥哥在山庄无聊,"绵绵认真解释,"就捏了个哥哥陪着哥哥!"
方多病彻底懵了。
他看向李莲花,李莲花摊手:"别看我,她非要用本源捏,拦不住。"
"本源?"方多病声音发颤,"你又用本源了?"
"就一点点……"绵绵对手指,"崽崽想给哥哥惊喜……"
方多病眼眶又红了。
他蹲下身,与绵绵平视,声音抖得不像话:"小笨蛋,谁让你用本源做这玩意的……"
"不是玩意!"绵绵急了,"是崽崽的心意!"
"好好好,"方多病把她抱进怀里,"是心意,哥哥收下了。"
他抱着那个"方小宝"傀儡,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
乌泱泱一片,至少三十骑。
方多病脸色一变:"天机山庄的人?"
他冲到窗边,却看见为首的是方则仕,身后跟着天机山庄的长老们,人人手里都捧着礼盒。
"爹?"他懵了。
方则仕下马,站在莲花楼外,竟有些局促。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天机山庄庄主方则仕,携山庄众人,为小儿方多病,贺成年之喜!"
方多病彻底傻了。
成年之喜?
他今年十八,按理早该办成人礼,可他一直在外游荡,方则仕也从未提过。
今日……竟为他大费周章?
李莲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有人记得你生辰。"
他推了方多病一把:"去,接客。"
方多病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抱着绵绵就往外冲。
"等等!"李莲花拽住他,"把绵绵放下。"
"为什么?"方多病不解。
"因为,"李莲花笑得意味深长,"今日你是主角,她是贵客。"
方多病一愣,随即明白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绵绵放回榻上,摸摸她的头:"乖乖待着,哥哥出去一趟。"
绵绵却拉住他的衣角,小声说:"哥哥,崽崽也要去……"
"不行,"李莲花走过来说,"你今天不能露面。"
"为什么呀?"绵绵急了。
"因为,"李莲花蹲下身,与她平视,"今日来的人,太多。"
"人多眼杂,"他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你的金光,不能再暴露了。"
绵绵懂了。
她虽然小,但她知道,自己的"特别"会给哥哥们带来危险。
她委屈地瘪瘪嘴,却还是点了头:"好,崽崽听话话。"
方多病看得心都碎了。
他蹲下身,抱住绵绵:"等哥哥回来,给你带最好吃的糕糕!"
"嗯嗯!"绵绵眼睛又亮了。
方多病跟着方则仕回了天机山庄。
莲花楼内,笛飞声看着绵绵,硬邦邦地问:"真不去?"
"不去,"绵绵摇头,"崽崽答应哥哥了。"
她爬到窗边,趴着看天机山庄的方向,小脸蛋上满是羡慕。
"崽崽也想看哥哥过生辰……"
李莲花走过来,把她抱回榻上:"听话,睡觉。"
"不睡,"绵绵固执地趴在窗边,"崽崽要等哥哥回来……"
李莲花没再劝,只是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等。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天机山庄的成人礼,按规矩要祭祖、拜天地、受家族训诫,繁琐得很。
可方多病心不在此。
他全程心不在焉,眼神总往莲花楼的方向飘。
方则仕看得清楚,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个儿子,心已经不在山庄了。
礼成后,方则仕屏退众人,只留下方多病。
"那丫头,怎么没来?"他问。
"她……"方多病犹豫,"她不方便。"
"不方便?"方则仕挑眉,"还是你不敢让她来?"
方多病沉默了。
他确实不敢。
今日来的江湖人士众多,绵绵的金光若被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她很好,"方则仕忽然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方多病:"这个,给绵绵。"
玉佩通体碧绿,雕着锦鲤,是天机山庄的传家之宝。
"这是……"方多病震惊。
"聘礼,"方则仕说得轻描淡写,"我打算收她做干女儿。"
"聘礼?"方多病没反应过来。
"认亲之礼,"方则仕解释,"我查过了,那丫头无父无母,李莲花也不是她亲哥。既然如此,我天机山庄,可以给她一个家。"
他顿了顿,声音放柔:"我也可以,给你多个妹妹。"
方多病眼眶又红了。
他接过玉佩,像接过千斤重担。
"不过,"方则仕话锋一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她姓方。"
方则仕说得认真:"入了天机山庄,就是我方家的人。我方家,护她一世。"
方多病沉默了。
他太了解绵绵了。
她不会同意的。
她这辈子,只会是"李莲花的崽崽",不会变成"方绵绵"。
"爹,"他开口,声音发涩,"她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方则仕皱眉,"为何?"
"因为,"方多病苦笑,"她心里,只有李莲花。"
方则仕不说话了。
他想起那日莲花楼外,绵绵抱着李莲花大腿,哭着说"爷爷坏坏,抢崽崽"。
他明白了。
那个丫头,不是谁要就能要的。
她是主动选择,选择了李莲花。
"罢了,"方则仕叹气,"不强求。"
"但礼物,还是要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金镯子。
"这是给她打的长命镯,"他说,"你替我给她。"
方多病接过,用力点头。
他转身要走,方则仕又叫住他:"小宝。"
方多病僵住。
这是母亲去世后,方则仕第一次叫他"小宝"。
"成年了,"方则仕声音微哑,"别总让爹担心。"
方多病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带哭腔。
他跑回莲花楼时,已是深夜。
绵绵趴在窗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块糖,口水流了一窗台。
李莲花坐在她旁边,单手支着头,也睡着了。
笛飞声抱刀立在门口,像尊门神。
方多病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玉佩和金镯子放在桌上。
李莲花睁开眼,看见他,挑眉:"哭过了?"
"没有!"方多病嘴硬。
"那就好,"李莲花笑了,"成年了,该稳重。"
他推推绵绵:"醒醒,你方哥哥回来了。"
绵绵揉揉眼睛,看见方多病,立刻伸手要抱:"哥哥!糕糕!"
方多病笑着抱起她,从怀里掏出天机山庄最好的桂花糕:"给!"
绵绵咬了一口,眼睛眯成缝:"好吃!"
李莲花看着桌上那对金镯子,拿起一只,套在绵绵手腕上。
大小刚好。
"以后,"他轻声说,"你就是天机山庄的小姐了。"
绵绵不懂,但她看见方则仕站在门外,冲她笑。
她脆生生地喊:"爷爷!"
方则仕笑了,笑得眼眶湿润。
"诶,"他应道,"乖孙女。"
笛飞声在旁边看着,默默把刀穗换成绵绵新编的一条更丑的辫子。
他心里想。
他金鸳盟,是不是也该给绵绵准备点什么?
不然……
他这个"叔叔",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窗外,月光正好。
屋内,一家四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从此,绵绵有了爷爷。
从此,方多病有了妹妹。
从此,天机山庄,成了绵绵的第二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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