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泽部椿出现在地下排练室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她还是看不懂乐谱，也说不出专业名词，无论她说什么，曜都一昧的夸夸夸，有时候弄的椿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椿现在说话还是比之前更有底气了些。

　　“停！”她突然举手，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演奏，“这里音乐好像有点太尖了，听着耳朵疼。”

　　曜立刻叫停，扭头问她：“哪里不对？”

　　“就你solo那几句，太尖锐了。”椿老实说出感受。

　　曜摸着下巴想了想，对晴说：“阿晴，降两个调，用中频试试。”

　　又一次，听到副歌部分，椿皱起眉：“曜，你这里唱得不对。”

　　“怎么不对？”

　　“你歌词明明在唱别走，可你声音像在喊快滚。情绪不对。”

　　曜反复琢磨了几遍，猛地一拍大腿：“你说得对，我就说这里奇怪。”

　　连平时沉默的鼓手健一，在一次排练后都主动问她：“刚才那段过渡，节奏会不会太赶了？”

　　椿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有点急，听着心慌。”

　　健一“嗯”了一声，下次练习时果然把节奏放稳了些。

　　藤原曜简直把她的意见当宝贝。

　　每次椿说完，他要么眼睛发亮地大喊“没错！就是这样！”，要么就陷入沉思，然后拉着队友们热火朝天地开始修改。

　　这天晚上，排练结束得比平时早一些。阿晴和健一因为有事先走了，排练室里只剩下椿和正在收拾电吉他的曜。

　　“今天辛苦啦，小椿老师。”曜笑嘻嘻地把一瓶水递给椿。

　　“别乱叫。”小椿接过水，瞪了他一眼，但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偶尔不着调的话。

　　“我说真的，”曜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向后仰着，看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灯管，“有你之后，我感觉我的歌都有了很多灵感。”

　　“我吗？”椿有点不可置信。

　　“嗯。”他转过头，眼神很认真，“我也没怎么和女生相处过，但认识了你，我感觉我的生活很不一样。无论是音乐上多了很多灵感，生活也变得很精彩。”

　　他的话直白，让椿有点招架不住，但心里却像吃了蜂蜜，甜甜的。

　　安静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过来一把木吉他。

　　“嗯？你还会弹这个？”椿有些惊讶。

　　她一直以为他只会玩电声乐器。

　　“当然，基本功嘛。”曜调试着琴弦，随口道，“电吉他是工作，木吉他是生活。”

　　他在椿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下，一条长腿随意地支着地。

　　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那头嚣张的红发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喂，泽部，”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发出几个零散的音，“给你听个东西。”

　　“什么？”

　　“一首还没写完的歌。”他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和平时不一样，少了张扬，多了点说不清的温柔。

　　然后，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熟练地动了起来。

　　一段轻柔、舒缓，带着一点点忧郁，却又透出温暖希望的旋律，在安静的排练室里流淌开来。没有炸裂的音乐节拍，只有木吉他清澈而质朴的声音，像夜晚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满整个空间。

　　椿屏住了呼吸。

　　这旋律…她从未听过。它不像Aether乐队任何一首已知的歌，没有那么强烈的摇滚，它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曜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沙哑却柔软：

　　“在看不见星星的街道，

　　你像一声突然的问候，

　　笨拙地，点亮了所有的路灯…”

　　他唱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歌词简单，却一字一字敲在椿心上。

　　她看着他低垂的眼睛，看着他在弦上滑动的手指，整个人专注的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而旋律还在继续。

　　“吵吵闹闹的世界里，

　　你的安静是唯一的和音，

　　我想…我想…”

　　歌声在这里戛然而止。

　　曜的手指按在琴弦上，止住余音。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那头红发：“呃…后面的还没想好。”

　　排练室里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车声隐约传来。

　　椿还沉浸在刚才的旋律和歌词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样？”曜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随便写的，感觉…还行吗？”

　　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最后用力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曜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重新露出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那就好！等我写完了，第一个给你听完整的！”

　　他放下木吉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吧，很晚了，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很安静。

　　直到椿听见歌声响起。

　　“在看不见星星的街道，你像一声突然的问候…”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藤原曜。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随意地哼着不成调的音节，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是，刚才的曜就像是另一个人，让她心动。

　　一直走到小椿家楼下。

　　“晚安，泽部。”曜像往常一样挥挥手。

　　“晚安。”椿低声回应，转身快步走进楼道。

　　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躲在楼道口的阴影里，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走远，消失在夜色里。

　　她靠在墙壁上，手按在发烫的脸颊上，又摸了摸还怦怦直跳的胸口。

　　“笨蛋…”她又骂了一句，但这次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慌乱和一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