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医中心的解剖室，永远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福尔马林以及若有若无腐败气息的独特味道。秦风穿着蓝色的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站在不锈钢解剖台前，目光冷静得像手术刀上的寒光。
台子上躺着的，是编号为774的死者，一具刚从城西老城区改造工地的那口百年古井里打捞上来的女尸。
发现她的工人差点吓丢了魂，说是泡在幽深的井水里，皮肤白得瘆人，像上好的瓷器，偏偏那张脸又模糊得辨不清五官，极致的诡异。
此刻，这具女尸就静静地躺在秦风的面前。
尸身确实异乎寻常。按照打捞记录，她在阴冷井水里至少浸泡了数月，却并未呈现巨人观或严重腐烂，只是皮肤呈现出一种失血的、近乎透明的死白，触手冰冷坚硬，仿佛玉石。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样式古朴的月白色旗袍，领口绣着精细却黯淡的缠枝莲纹，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长发如海藻般铺散，间或夹杂着细小的水草和井底的淤泥。
秦风拿起记录板，声音透过口罩，低沉而平稳：“尸体编号774，女性，目测年龄二十至三十岁。打捞自古井，体表无明显外伤，皮肤异常苍白，未见明显腐败迹象，疑与环境温度及水质有关。”
他放下记录板，拿起解剖刀。银亮的刀锋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刺目的光。他的动作精准、稳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这是他的领域，用理性与证据与死亡对话。
然而，当刀尖即将划下，进行标准“Y”形切口的前一刻，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了尸体的面部。
那双原本紧闭的、被水浸泡得微微肿胀的眼睑，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
没有瞳孔的聚焦，没有生命的辉光，只有一片浑浊的、蒙着白翳的空洞，直勾勾地对着天花板。井水的阴寒气息，似乎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顺着他的脊椎攀爬。
秦风的心脏猛地一缩。
幻觉。一定是连续加班导致的视觉疲劳。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秦风，市局最顶尖的法医，信奉的是科学证据，不是怪力乱神。
他再度睁开眼，目光锐利地重新投向那双眼睛。
它们依旧睁着。而且，在那片浑浊之后，他清晰地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视线”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牢牢地锁定了他。
解剖室里死寂无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变得粗重，撞击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冷气好像开得太足了，寒意钻心刺骨。
他试图继续工作，拿起解剖刀，手腕却有些发僵。“……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因环境特殊，需进一步检测……”他的声音干涩，几乎劈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入耳膜，而是像冰冷的蛇，直接钻入了他的脑海深处，带着井底淤泥的湿滑和阴戾：
“帮……我……”
秦风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器械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他死死盯着那具女尸，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喝出声：
“谁？！”
空荡的解剖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灯光惨白，照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和那双第一次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眼眸。
那声音又来了，带着幽怨的颤音，却又仿佛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戏谑，缠绕上他的意识：
“帮我……找到凶手……”
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否则……我会一直……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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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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