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沈暮和谢琛。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谢琛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正微微俯身，专注地指着摊在桌上的项目方案，指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里，数据支撑还需要再强化，逻辑链条才更完整。”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大提琴的鸣奏。

沈暮站在他身侧，目光却并未落在文件上，而是不着痕迹地描摹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这个男人，褪去了少年时代的青涩，多了沉稳持重的气场，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她心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面上却迅速漾开恰到好处的恍然与钦佩。

“我明白了，总监。您点拨得太及时了，我之前一直觉得这里有点别扭，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儿。”她微微蹙眉，随即舒展，绽开一个混合着感激与些许依赖的笑容，声音放得轻软，“总是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

谢琛直起身，对上她的目光，眼神有那么一瞬的闪烁，耳根似乎也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淡红。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稳：“分内之事。你的领悟力很强，好好干。”

“嗯！我一定不会让总监失望的。”沈暮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像汲取了力量后充满干劲的新兵。

这不过是无数次“偶然”独处中的一次。从踏入这家顶尖公司开始，沈暮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部门最高负责人谢琛对她超乎寻常的关注。起初是面试时他眼中那抹无法掩饰的惊讶与探寻，接着是入职后分配任务时显而易见的“照顾”，再到不期而遇时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从记忆深处翻检出高中时代那个总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会在她演讲时眼神发亮，却又在她看过去时慌忙低头的少年。

原来是他。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沈暮心中迅速成型。既然有现成的梯子递到脚下，她没有理由不顺势攀爬。转正，留下，站稳脚跟，然后……超越。至于谢琛那点残存的少年情愫？不过是最好用的工具。

沈暮开始精准地投放饵料。

她会在加班到深夜，确认谢琛办公室灯还亮着时，“恰好”抱着一摞文件路过他门口，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倔强，轻声问候：“总监还没走啊？”在他提出送她回家时，半是推辞半是顺从地坐上他的副驾，在封闭的车厢里，若有若无地提及学生时代的零星趣事，引导着他将眼前的她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叠。

她会在部门聚餐时，安静地坐在角落，却在有人向谢琛敬酒时，“下意识”地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在他看过来时又仓促低头，抿唇微笑。她从不主动越界，却总能在细节处让他感受到那份特殊的、小心翼翼的仰慕与关心。

谢琛的回应，生涩而真诚。他给她的项目资源越来越好，指导越来越耐心，在她每一次“出色”地完成任务后，毫不吝啬地在全员会议上表扬。他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某家甜品店的马卡龙，第二天，那份精致的点心就出现在了她的工位上，附着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只写着“加油”。

沈暮微笑着收下，心底却冷嗤：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单纯。她享受着这份特殊关照带来的便利，工作成绩斐然，转正评估板上钉钉。

机会很快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竞标项目，谢琛力排众议，将核心方案的设计任务交给了还是实习生的她。沈暮知道，这是她彻底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战，也是利用谢琛的绝佳机会。

她投入了全部精力，同时也将“依赖”扮演得淋漓尽致。深夜的公司，常常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捧着电脑，带着“困扰”去请教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谢琛总是倾囊相授，他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在他的点拨下，沈暮的方案日趋完美。

竞标前夜，沈暮再次“卡”在一个关键数据模型上。她敲开谢琛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熬夜的苍白和一丝无助。

“总监，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您，这里……我总觉得不够完美，怕明天……”她欲言又止，眼睫低垂。

谢琛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接过她的电脑，仔细查看起来。他靠得很近，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温和而干净。沈暮站在他椅侧，目光掠过他专注的眉眼，最后落在他微动的嘴唇上。就在他抬头准备讲解的瞬间，沈暮忽然微微俯身，伸出手，指尖极轻地、若有若无地拂过他额前一丝不听话的碎发。

动作轻柔，带着不容错辨的亲昵。

时间仿佛凝固。谢琛整个人僵住，呼吸明显一滞，讲解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抬眼看向她，瞳孔里映着灯光，也映着她的倒影，那里面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被骤然点燃的、灼热的光亮。

沈暮却像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收回手，脸颊瞬间绯红，连耳根都染上颜色。她慌乱地后退半步，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总监……我看有头发挡着您眼睛了……我，我先出去了，这个数据我再想想！”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心跳失序的谢琛，和她那台还停留着问题页面的电脑。

门在身后合上，沈暮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静到极致的算计。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勾起唇角。

饵已吞下，鱼，跑不掉了。

第二天竞标会，沈暮的方案大放异彩，逻辑严密，数据翔实，创意出众，赢得了客户方的高度认可。公司顺利拿下项目，沈暮功不可没。庆功宴上，众人纷纷向她道贺，她谦逊地应对，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角落里的谢琛。

他正看着她，眼神复杂，欣慰、赞赏，还有那一夜之后，无法掩饰的、更深沉的东西。

沈暮端起酒杯，隔着喧闹的人群，对他遥遥举杯，展露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媚、也更显亲昵的笑容。

谢琛微微一怔，随即也举起了杯，回应了她的致意。

沈暮仰头，将杯中微涩的酒液一饮而尽。转正通知，明天就会抵达她的邮箱。而游戏，才刚刚开始。她看着谢琛那双依旧清澈，却已清晰映满她身影的眼睛，知道这条通往更高处的捷径，她已经牢牢握在了手中。

至于那颗捧到她面前的、赤诚的心？

沈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冰冷的笑意。那不过是她攀登路上，最微不足道，也最趁手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