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流光溢彩，笑语喧哗。李星冉在战北妄不动声色的引领下，逐渐适应了这种场合的节奏。他并非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偶尔会让她与几位看起来较为和善的夫人小姐交谈，自己则去与商界人士应酬。这种适度的放手，反而让李星冉松了口气，也让她有机会观察这个对她而言既陌生又充满危机的世界。
她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相对安静的落地窗边，微微喘息。刚才与几位夫人关于时尚和艺术的交谈还算顺利，她们对她佩戴的“新生”系列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有人委婉地询问是否接受定制。这种基于她自身才华的认可，与“战太太”头衔带来的瞩目截然不同，让她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真实的成就感。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很快被打破。
“战太太的设计果然别具一格，令人印象深刻。”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李星冉身体一僵，这个声音她记得——顾尘。
她转过身，看到顾尘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脸上带着那抹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正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带着一种艺术家欣赏作品般的专注，但那专注深处，却藏着一丝令人不适的探究。
“顾总。”李星冉疏离而客气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柳芊芊的挑衅刚刚被战北妄压下，顾尘的出现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比柳芊芊危险得多。
顾尘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疏远，轻笑一声：“战总对您真是用心良苦。如此重要的场合，让您佩戴自己的作品亮相，这等于是向整个京市宣告了对您才华的认可和支持。”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人群中与人交谈的战北妄，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只是，不知道这份‘支持’，背后需要战太太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他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李星冉内心最隐秘的担忧。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顾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李星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顾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战太太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战北妄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从不做无的放矢的事情。今天他将你和你设计的珠宝一同推至台前，难道仅仅是因为欣赏你的才华？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将你绑在身边，让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才华和名声，都彻底打上他战北妄的烙印，成为他的附属品吗？”
他的话语轻柔，却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李星冉心上。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猜想——战北妄的“支持”，或许只是一种更高级、更隐蔽的掌控方式。
看到李星冉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睫毛，顾尘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但很快被伪装的关切所取代：“李小姐，哦不，战太太，别误会。我只是……为你感到些许惋惜。你的才华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用来炫耀和巩固地位的工具。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被困在一座华丽的牢笼里，连绽放的光芒都属于别人。”
他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蛊惑般的“真诚”：“说句可能冒犯的话，以你的条件和对设计的敏锐度，如果拥有足够的资源和自由，假以时日，成就未必会在林薇之下。何必……委屈自己，做一只必须依靠别人投喂才能生存的金丝雀呢？”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李星冉的心理防线。顾尘太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的弱点了。他先是否定战北妄的动机，挑起她的不安和怀疑，然后又肯定她的才华，给她描绘一个看似触手可及的、独立的未来，最后再用“金丝雀”这样羞辱性的字眼刺激她的自尊。
巨大的委屈、不甘和一种被看穿的难堪涌上心头，李星冉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无法反驳顾尘的话，因为连她自己都在怀疑战北妄的意图。这种被人赤裸裸揭开伤疤的感觉，让她无地自容。
“顾总，请自重。”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骤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星冉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战北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的黑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正死死地盯着顾尘，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多少？
顾尘面对战北妄杀人般的目光，却并无太多惧色，只是直起身，恢复了从容的姿态，甚至还笑了笑：“战总，别误会，我只是和尊夫人探讨一下珠宝设计，顺便……表达一下对人才被埋没的惋惜而已。”
“惋惜？”战北妄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迈步上前，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李星冉揽到自己身后，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顾尘，“我战北妄的女人，她的才华，她的光芒，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惋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霸气和警告，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顾尘脸上。
顾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也冷了下来：“战总何必动怒？我只是实话实说。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引人欣赏，也容易……惹人觊觎。战总将如此珍宝置于人前，就该想到会引来关注，甚至是……不必要的麻烦。护不护得住，还得看战总的本事。”
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战北妄的黑眸骤然缩紧，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上前一步，与顾尘几乎鼻尖相对，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顾尘，”战北妄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嗜血的危险，“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也记住，动我战北妄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东西？”顾尘嗤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战北妄身后脸色惨白的李星冉，“战总还真是……用词精辟。”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星冉。东西……在他眼里，她果然只是一件“东西”吗？所以顾尘说的都是对的？战北妄此刻的维护，不过是因为他的“东西”被人觊觎而产生的占有欲发作？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和羞辱，猛地挣脱开战北妄的手，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更用力地攥住。
战北妄没有回头看她，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顾尘，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们走。”他不再看顾尘，拉着李星冉，转身大步离开。他的背影挺拔冷硬，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顾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特别是战北妄紧紧攥住李星冉手腕的那只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算计得逞的、冰冷的笑容。
很好。种子已经种下。怀疑、委屈、不甘……这些情绪，会在她心里慢慢发酵。战北妄，我看你这次，还怎么护住你这只想要飞走的金丝雀。
战北妄几乎是将李星冉半拖着离开了宴会厅，一路上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试图上前打招呼的人都望而却步。他直接将她塞进车里，吩咐司机开车。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战北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骇人的阴郁，紧抿的薄唇显示他正处于盛怒之中。
李星冉蜷缩在角落，手腕上还残留着他刚才用力攥紧的痛感，心里充满了屈辱、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顾尘的话，战北妄的反应，都像一把把刀子，凌迟着她的心。
她到底……算什么呢？
就在这时，战北妄忽然睁开眼，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住她，声音沙哑而危险：
“他跟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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