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申元年的灵气大潮,是刻在修真界史书里的传奇。
那股带着草木清香与金石锐气的风,吹醒了沉睡的大地——凡人指尖凝出微光,山野里的狐狸学会吐纳,就连墙角的狗尾巴草,都能在夜里偷偷晃着叶子吸收月华。
百年间,修真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又在无数次较量中沉淀,最终定下九大宗门并立的格局。
这九大宗门,各有各的脾性,像九颗坠在寰宇里的星辰。
天一宗是其中最稳的那颗,门规虽严,却总透着股人情味;百花谷藏在南疆云雾里,满谷女修指尖拈花,据说连风拂过花瓣,都带着勾人的媚意;玄雷宗的弟子走到哪儿,头顶都悬着几朵雷云,活像移动的电灯泡;万毒宗的山门爬满毒藤,连蚊子都带着淬毒的口器,却偏有弟子爱养毒蛊当宠物;青玄宗的符箓能炸平山头,极阴殿的黑袍沾着寒气,焚天谷的火灵根能烧红半边天,碧水阁的修士能在海里睡三天,凌云峰的剑修能踩着剑刃摸到云边。
而我们的故事,就藏在天一宗最暖的地方——丹霜峰。
丹霜峰的秋,是整个天一宗的念想。漫山红枫像被谁泼了朱砂,风一吹,叶子簌簌落,铺得石板路都成了红地毯。此刻,最粗的那棵老枫树上,正蜷着个少年,月白锦袍被风吹得晃悠,露在外面的脚踝细白,头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睡得正香,连嘴角都沾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树下站着的苏景玉,手里提着个食盒,已经看了他半柱香。这位丹霜峰的大师兄,剑眉星目,一身青灰道袍衬得身姿挺拔,食盒里是刚从膳堂抢来的桂花糕——他那小师弟,打小就馋这个,连睡觉都能梦见桂花糕的甜香。
苏景玉望着树上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食盒边缘,脑子里全是这小师弟小时候的模样。
枫秋醉是六岁那年被师父青玄抱回丹霜峰的。那天雪下得特别大,青玄从山门外回来,就见个奶团子缩在石阶上,小脸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见了他,却不哭不闹,只睁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怯生生地喊“爷爷”。青玄一辈子没收过这么小的徒弟,心一软,就把人裹进自己的道袍里,带回了丹霜峰。
谁知道这一抱,竟抱回个宝贝。测灵根那天,水晶球里炸开的绿光差点晃瞎长老们的眼——极品木灵根!整个天一宗近百年都没出过这么纯的灵根,连掌门都跑来丹霜峰,拍着青玄的肩膀说“你这老东西,好福气”。青玄笑得胡子都翘起来,当天就把自己珍藏的《基础草药志》塞给奶团子,还特意在药圃边搭了个小竹屋,让他住得离灵草近点,说“木灵根的娃娃,就得跟草木待在一起”。
那时候的枫秋醉,是真的乖。青玄教他认草药,他能蹲在药圃里扒着泥土看一下午,连长老的药锄被他碰倒了,都会奶声奶气地道歉,小手还会笨拙地帮着扶起来;苏景玉练剑,他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用小树枝跟着比划,累了就趴在凳上睡,口水沾湿了衣襟也不管,苏景玉总是无奈地叹口气,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怕他着凉;二师姐顾清荷炼丹,他凑在旁边递柴火,哪怕被火星烫了手,也只皱皱鼻子,把受伤的手指藏在身后,怕师姐担心;三师兄冯秋叶性子最严,却总在练完剑后,默默把刚摘的野果塞他手里,看着他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嘴角偷偷往上扬。
全丹霜峰的人都宠着他。青玄的凝神丹,第一个总是给枫秋醉留着;苏景玉的点心,永远分他半块;顾清荷炼出的新丹药,先让他试试口感;冯秋叶的剑穗,是用枫秋醉喜欢的红枫木做的。有次枫秋醉把长老刚培育出的“凝露草”拔出来当玩具,长老气冲冲地来告状,青玄一边摸着小徒弟的头,一边慢悠悠地说:“灵草喜水,多浇点长得旺,长老您别小气嘛。”气得长老吹胡子瞪眼,却也没办法——谁让这是青玄的心头肉,是丹霜峰所有人的小宝贝呢?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就变皮了。先是逃课躲在枫树上睡觉,后来又偷偷用藤蔓把冯秋叶的头发缠成鸟窝,最过分的是上个月,居然把剑峰弟子晒的剑穗全换成了自己编的小蚂蚱,气得剑峰长老跑到丹霜峰门口喊了半炷香。可就算这样,青玄也只是罚他去药圃浇了一天水,还特意叮嘱“太阳大了就躲树荫下,别晒着”,苏景玉更是悄悄跟在他后面,帮他把浇漏的灵草重新打理好。
“师弟,醒醒,再睡下去,师父真要把你扔去秋风崖了。”苏景玉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树干,声音里满是无奈,却没半点真生气的意思。
树上的少年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是双极勾人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睡醒时带着点水汽,像刚偷喝了酒的小狐狸。他伸了个懒腰,腰肢弯出好看的弧度,然后身姿矫健地往下一跳,落地时还习惯性地抻了抻腿,打了个哈欠,语气散漫得像刚睡醒的猫:“师兄,师父又派你来抓我上课啊?”
苏景玉刚想开口,却见少年突然僵住了,狐狸眼瞪得溜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又摸了摸身上的锦袍,嘴里碎碎念:“我靠,这衣服哪儿来的?我昨天不是还在公司赶PPT吗?老板还催我改第三十七版呢……”
苏景玉:“?”
枫秋醉也懵了。他最后的记忆,是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加班到死”提示,还有自己因为连续三天没合眼,眼前一黑栽倒在键盘上的眩晕感。可现在,鼻尖是红枫的香气,身上是软乎乎的锦袍,面前还有个古装帅哥——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公司的茶水间。
“这位帅哥,你谁啊?cosplay仙侠剧?你们剧组缺群演吗?我不要钱,管饭就行!”枫秋醉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苏景玉,“还有这树,这枫叶,道具组也太用心了吧?比我上次去的影视基地还逼真!”
苏景玉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傻:“师弟,你睡糊涂了?我是你师兄苏景玉啊。这是丹霜峰,咱们从小待到大的地方。”
“丹霜峰?苏景玉?”枫秋醉的脑子“嗡”的一声,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了进来——六岁被青玄抱回峰,测灵根时水晶球的绿光,师父塞给他的《基础草药志》,大师兄盖在他身上的披风,二师姐偷偷塞给他的糖糕,三师兄手里的野果……还有一本叫《仙途》的修真爽文。
他穿书了!穿进了自己昨天晚上还在吐槽的《仙途》里!
枫秋醉记得清清楚楚,书里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小师弟,也是极品木灵根,也是丹霜峰的团宠,前期靠美貌和灵根吸引反派,中期被反派折磨得死去活来,用来刺激男主黑化,后期直接被炮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不是吧老天爷!”枫秋醉欲哭无泪,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是真的!“别人穿书不是成女主就是成大佬,我倒好,直接穿成了个活不过五十章的工具人!极品木灵根?天生媚骨?这哪里是金手指,分明是催命符!”
“师弟,你怎么了?不舒服?”苏景玉见他脸色发白,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指尖带着惯常的温度,“是不是昨晚又在树上睡着凉了?我去给你拿点感冒药……”
“别别别!”枫秋醉猛地躲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摆烂!必须摆烂!他在CBD熬了五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996都扛过来了,还怕摆不烂?只要他不修炼、不惹事、不靠近男主,安安静静地在丹霜峰当个躺平仔,靠着师父师兄师姐的宠爱混吃等死,谁也别想把他卷进剧情里!
“没……没事!”枫秋醉赶紧挤出个笑容,冲苏景玉眨了眨眼,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闯祸后撒娇的样子,“我就是睡懵了,做梦梦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天天对着个方块敲敲打打,可累了!还是咱们丹霜峰好,有师兄,有师父,还有这么舒服的枫树,睡觉都香!”
苏景玉无奈地摇摇头,把食盒递给他:“就知道贫。先吃块桂花糕垫垫,师父在演武堂等你,今天是关于‘灵根契合度与功法选择’的公开课,剑峰的几位长老也会来,你可别再迟到了,上次你逃课,师父罚你抄《门规》,还是二师姐帮你抄了一半,你忘了?”
提到二师姐顾清荷,枫秋醉心里一暖。记忆里,二师姐总是温柔地帮他收拾烂摊子,上次抄《门规》,她一边帮他写,一边无奈地说“下次再逃课,我可不管你了”,可下次他再犯,她还是会悄悄把抄好的《门规》塞给他。
“知道了师兄。”枫秋醉接过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公司楼下便利店的面包好吃一百倍。他一边吃,一边跟着苏景玉往演武堂走,路上遇到不少丹霜峰的弟子,大家见了他,都笑着打招呼:“小师弟,又被大师兄抓去上课啦?”“秋醉,昨天你用藤蔓编的小兔子真可爱,再给我编一个呗!”“小师弟,我刚采了点灵果,给你留了几个!”
枫秋醉一一应着,心里却在感慨:原主在丹霜峰的人缘是真不错,难怪师父和师兄师姐都护着他。可这份“团宠”身份,在剧情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等反派找上门,这些温情都会变成刺向他的刀子,毕竟原书里,就是因为他是丹霜峰的“宝贝疙瘩”,反派才故意折磨他,以此来打击天一宗,刺激男主雁夕阳黑化。
“不行,我必须更低调!”枫秋醉在心里默念,“以后除了睡觉,就是躲在屋里,绝不踏出丹霜峰半步!什么公开课,什么秘境,都别想让我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