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空荡无人的聚光灯下，蓦地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燕尾服、头戴高礼帽的男人。那绸缎般的礼服，在灯光下泛起微弱珠光。

　　在这纯白的礼服上，心脏位置坠着一个血红色的宝石胸针。

　　他那柔顺的银色长发披散于脑后，肤色白得近乎病态，脸上挂着精致而标准的微笑。只见他缓缓启唇：“承蒙诸位厚爱，莅临今夜之宴。”

　　他微微鞠躬，“愿我这浅薄技艺，能为您漫长永恒的岁月，添上一缕稍纵即逝的流光。”

　　他说着，缓缓脱下那副洁白的手套，露出了苍白修长的手指。

　　紧接着，他优雅地抬起双手，向前轻轻一挥。刹那间，无数巴掌大小的闪着荧光的蝴蝶凭空出现，轻盈地掠过舞台下宾客的头顶。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蝴蝶飞过之处，纷纷扬扬地撒下大量的粉色鳞粉，仿佛在下一场梦幻的粉末雨。

　　同时，一股比蛋糕还要甜腻的香味迅速弥漫，盈满了整个大厅。

　　白芒下意识地深吸了两口这腻人的香气，那股香甜直冲天灵盖。她不禁皱了皱鼻子，好奇地抬手试图接住一些飘落的鳞粉，口中喃喃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打量了周围一圈，只见那些宾客脸上早已挂上了统一而呆滞的痴迷笑容，正贪婪地深嗅着，仿佛在闻什么天下至宝。

　　就当白芒以为这些人都被洗脑了的时候，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他们目光涣散，却异常兴奋，声音因极致的愉悦而微微颤抖，仿佛在共享一个无法言说的美梦：

　　“是、是童年外婆家的味道……暖暖的，刚出炉的苹果派……”一个男人痴痴地笑着，用力吸着气。

　　“不！是爱情！是初恋的吻！”他旁边的女人激烈地反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钱！是金钱的芬芳！我闻到了！满地都是！”另一个声音尖叫着。

　　“是母树神的神力……我感受到了进化之力……”有人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虚空。

　　他们甚至开始争夺并不存在的东西：

　　“是我的！这幻影是我的！”

　　“分给我！求求你分给我一点！”

　　“伊万大师！再给我更多！更多！”

　　白芒瞬间明白了，伊万没有剥夺他们的意识，只是给他们每个人都编织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极致甜美的幻觉，并放大了他们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他们没有被洗脑，他们是自愿沉溺，并且渴望更多。

　　伊万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极为满意，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适才的欢愉，仅为暖场的低语。而今，正剧的帷幕即将升起。”

　　“请用你们沸腾的期待，迎请今晚的‘主角’，与我共演这出…关于恐惧与狂喜的史诗。”

　　台下，欢呼声如浪潮般汹涌。此时，聚光灯照射在白芒右边的男人身上，他双颊还泛着未消的红晕，快步走上了舞台。

　　伊万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体贴地问道：“请告诉我，在您最深沉的梦魇中，那最终章的姿态…是何等模样？”

　　那男人的语气中交织着期待与恐惧：“溺水，我最怕溺水。”

　　伊万了然一笑，突然抬手，将身后的黑布猛地撩开，一个足可容纳一人高的透明水缸赫然出现。

　　令白芒未料到的是，伊万迈着从容的步伐，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踏上楼梯，纵身跃进了水缸之中。

　　刹那间，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原本好好站在舞台上的男人，脸上突然浮现出即将窒息的痛苦神色。

　　他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不可思议地向外凸起，嘴巴张大到极限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发出了只有气音的“嗬…嗬…”声。他的脸色迅速由红转为骇人的青紫。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挣扎，仿佛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按进深水之中。

　　而与此同时，水缸中的伊万却异常平静。他银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缓缓飘散，双眼紧闭，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在享受一场舒适的浸泡。

　　白芒微微眯起了眼。不对。

　　太安静了，太割裂了。施虐者与承受者的情绪怎么可能完全分离？除非……

　　除非他们感受到的，本就是同一种东西？

　　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宁静，在舞台上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对比。这对比完美得不自然，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超现实的一幕惊呆了，只能听到那个男人喉咙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绝望嘶鸣。

　　就在男人即将彻底停止挣扎的最后一刻，水缸中的伊万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男人像触电般浑身一颤，随即瘫软在地，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空气，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伊万浑身干爽地走了出来，仿佛从未浸入水中。他优雅地鞠了一躬。

　　他微笑着看向惊魂未定的男人，“看啊，恐惧多么美丽。它让你如此……鲜活。”

　　那男人脸上恐惧未消，却又混杂着一种病态的、劫后余生的极度兴奋和崇拜，他颤抖着回答：“太、太刺激了！谢谢您！伊万大师！”

　　白芒到现在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这整个俱乐部，都是追求一切极致体验的疯子。而舞台上那个就是他们之中的刽子手，执行官，疯批之王，死神化身！

　　白芒百无聊赖地捏着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吐槽道：“啧，长得倒是对胃口，可惜是个神经病，你是怎么选攻略角色的？”

　　【亲～本系统是严格按照颜值等级来挑选的呢~】

　　“没劲，不想攻略了。”她丢下餐刀，打算起身离开这群疯子狂欢的鬼地方。

　　就在这时，聚光灯突然照射在她身上……

　　她听见台上伊万用十分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亲爱的缪斯，您是否愿意…屈尊降临我的舞台，共舞一曲？”

　　白芒轻轻啧了一声。

　　果然是他。

　　他们这里需要的新鲜血液，需要的就是看似“懵懂”的新人，上台去演一出恐惧、痛苦与侥幸的戏码，好喂饱台下那群靠吸食情绪苟活的妖怪。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方才每一个细节：伊万安详的表情、受害者痛苦的扭曲、还有那双…那双始终紧闭，却在最后猛然睁开的眼睛。

　　是了。是视线。他需要建立“连接”。通过注视，他将自己的体验“投射”出去，再将对方的痛苦“共感”回来，如同一个闭环。他享受的不是施虐，而是这种极致的情绪循环。

　　她抬眼，撞上伊万那裹着温柔假象的注视。

　　赶鸭子上架是吧。

　　行啊，姐就陪你玩玩。

　　白芒绽放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

　　白芒走近后才留意到，伊万拥有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眸。与他疯狂的行径截然不同，那双紫眸里满是沉寂，仿佛万人埋骨之地。

　　伊万牵起她的手背，宛如对待珍宝般落下一吻，而后体贴的询问：“请问，怎样的终幕…才配得上您这般独特的存在？”

　　白芒漫不经心回应：“就用台上的道具吧，那个水缸好了，你再跳回去。”

　　伊万挂着得体的笑容，再次踏入水缸内缓缓闭上眼睛。

　　白芒冷眼扫过四周，那群饕客脸上写满了对“盛宴”的隐秘渴望，而她，就是那道主菜。

　　直到第五分钟，白芒忽然感觉自己猛地一窒，冰冷的溺水感如潮水般瞬间淹没而来，鼻腔、耳朵、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灌入了沉重的冰水。

　　明明在水缸里的人是伊万，可是承受溺水痛苦的却是她。

　　在窒息缺氧的痛苦中，白芒看向水缸中安稳得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男人，勉强扯出一抹扭曲笑容。

　　那就来验证一下她的猜测。

　　下一秒，她紧握着银白色的餐刀的手，如同亡命赌徒般决绝的刺向自己的心脏，血色瞬间染红了衣裳，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牡丹花。

　　与此同时，伊万也猛地睁开眼，他那双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一缕血丝从他的鼻腔溢出，迅速在水中溶解，同时呕出一团鲜血，在水中弥漫开来，瞬间将面前的水染成淡绯色。

　　两人视线于血水中交汇。白芒苍白失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致挑衅的笑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随后，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伊万望着倒下的白芒，死寂的紫色瞳孔深处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炽热情绪点燃。他忽然无声地大笑起来，他笑得肩膀颤抖，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白芒视线开始模糊涣散，耳边却海啸般涌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那些扭曲的笑容在白芒眼前晃动、重叠。

　　自杀真是好痛啊，早知道不这么玩了。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伊万优雅从容的水缸走出，他面向台下狂欢的宾客，依旧挂着完美的笑容，他微微鞠躬抬手一挥，落下黑色的帷幕，完美谢幕。

　　【亲~怎么搞的这么狼狈~玩脱了吧~让本系统看看有没有能帮亲的呢~】

　　【先把‘木觉’能力还给你哦~亲，不过只能降低到这个世界同水平的强度哦~】

　　少女破碎的身躯中猛地爆发出蓬勃的绿光，迅速却温柔的替她修复致命的伤口。

　　伊万走向她的脚步一顿，苍白的脸上再次扯出一个笑容，他喃喃自语道：“进化了？是木觉的光合疗愈？”

　　他的身旁悄然的出现一个身影，那嗓音带着不善说话低沉沙哑：“是…更高阶的生命回溯。”

　　“看来，命运馈赠于我的…并非一场短暂的相逢，而是一颗…永恒的恒星。”

　　【亲~检测到新的可攻略角色~】

　　【亲~检测到两位可攻略角色共处一室，为避免修罗场，本系统先将您传送回复活点哦~】

　　少女身上包裹的绿色荧光愈发强烈，距离较近的伊万忍不住眯了眯眼。

　　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伊万的紫眸迷惘片刻，渐渐又被狂热取代，他的面颊浮上浅浅的红晕：“找到她，伏清。然后…珍重的对待我的小缪斯。”

　　伏清的身影自黑暗中悄无声息的隐去。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