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淬了冰的银纱,铺在周啸峰脚边的枯叶上。
他握着长刀的手指稳如磐石,虎口甚至还带着斩杀黑风寨二当家时震出的麻意,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南宫钟怡的长剑悬在半空,剑尖的灵光映着她清冷的眉眼。
她的目光在周啸峰额角的淡金莲花印记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右手隐隐浮现的蓝纹,最后落在他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蓝白校服上,眉头始终没松开。
“你身上有三种异常气息。”
她的声音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校服的材质不属于这里,额头的印记蕴含生之灵力,右手的纹路带着杀伐之意——你不是本地修士,也不是寻常散修。”
周啸峰没有否认。
在练气六层的修士面前,谎言太容易被拆穿,反而会激化矛盾。
他慢慢松开长刀,让刀刃贴着裤缝垂下,姿态放得更低,却始终保持着随时能发力的紧绷:“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刚到青莽林,不懂这里的规矩。”
“很远的地方?”南宫钟怡的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灵力波动陡然变得锐利,“是哪个隐世家族,还是……魔道余孽?”
周啸峰的指尖在刀鞘上轻轻一磕。
他注意到南宫钟怡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提到“魔道”时,灵力有瞬间的紊乱,像是对这个词格外敏感。
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我连魔道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平静地说,同时从怀里摸出那枚刻着“青云宗外门林小荷”的木牌,用两指捏着递过去,“我只知道,这个叫林小荷的青云宗弟子,死在了黑风寨的人手里。
她的灵石被抢,尸体就扔在青莽林深处,眼睛都没闭上。”
南宫钟怡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落在木牌上,指尖的灵力瞬间乱了——那木牌边缘的纹路她认得,是去年外门新制的样式,刻字的手法带着青云宗特有的灵力烙印,做不了假。
“你在哪发现的?”她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剑尖不自觉地垂了些。
周啸峰报出方位,甚至描述了林小荷身边的藤蔓形态和血迹分布——这些细节只有亲眼见过才说得出来。
他观察着南宫钟怡的反应,继续道:“黑风寨的人说,青云宗外门弟子每个月要交两块下品灵石当孝敬,交不上就得来青莽林送死。
他们杀了十几个外门弟子,从没被追究过。”
“一派胡言!”南宫钟怡厉声打断,脸颊却泛起薄红——她知道这是事实。《被说中,红温了》
外门弟子的孝敬最终流进了内门长老的腰包,至于那些失踪的外门弟子,长老们总以“妖兽所害”搪塞,没人真的去查。
周啸峰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沉默比争辩更有力量。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卷着远处的狼嚎掠过树梢。
南宫钟怡的眼神闪烁了片刻,长剑缓缓收回剑鞘,灵力却依旧锁定着周啸峰:“黑风寨盘踞青莽林多年,勾结散修,残害修士,青云宗早有清理之心。
你杀了他们的二当家,算是替天行道,但这不代表我信你。”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符纸,指尖灵力注入,符纸化作一道青光落在周啸峰肩头:“这是‘追影符’,三天内若你在黑石坊方圆百里行凶,我能立刻感知。若你真如所说只是路过,三天后符力自散。”
符纸贴上肩头时,周啸峰感觉后背微微发烫——天道符箓的符文在皮肤下游动,像是在与追影符的灵力对峙,却没有直接冲突。
符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是低阶追踪符,我能屏蔽它的感知,要不要动手?”
“不用。”
周啸峰在心里回应。这追影符更像一种试探,若他贸然毁掉,反而坐实了心虚。
南宫钟怡见他坦然接受,眼神缓和了些:“黑石坊鱼龙混杂,黑风寨的人肯定会找你报复。
你修为低微,最好别轻易露面。”
说罢,她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掠向青莽林深处,显然是去确认林小荷的事。
直到她的灵力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周啸峰才松了口气,后背的发烫感渐渐褪去。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神明灵的莲花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女的有点意思。”
剑尊的声音带着点玩味,“明明知道宗门的龌龊,却还在维护。既警惕又心软,是个矛盾的家伙。”《身在体制,身不由己》
“她的剑是法器下品,储物袋是灵器下品,在青云宗内门应该地位不低。”
符灵补充道,“刚才她收剑时,指尖有细微的颤抖——不是怕你,是在生气,应该是气宗门对外门弟子不管不顾。”
周啸峰把林小荷的木牌重新揣好,心里有了计较。
南宫钟怡的出现,让他对青云宗的了解多了一层——这个宗门并非铁板一块,有冷漠的长老,也有在意同门的弟子南宫钟怡,这或许是个机会。
“先去黑石坊。”
他背起竹篮,握紧从黑风寨二当家那夺来的长刀(凡器上品),“黑风寨大当家是练气七层,肯定会报复,得尽快换点灵石,找个地方修炼。”
神明灵突然喊:“主人,刚才那女的走前,往你竹篮里塞了东西!”
周啸峰低头一看,竹篮的角落里果然多了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三瓶聚气散,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灵力写着一行字:“黑石坊‘百草堂’可换药草,老板是青云宗外门执事,相对可靠。”
字迹清隽,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显然是南宫钟怡留的。
“她倒是给了个方便。”周啸峰把布包收好,加快了脚步。
夜色渐深,林间的风声里开始夹杂着人声。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昏黄的光晕,像是无数灯笼被挂在树梢——那是黑石坊的方向。
越靠近坊市,路上的修士越多。
大多是穿着粗布衣衫的散修,背着药篓或兵器,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的人;偶尔有几个穿宗门服饰的修士走过,腰间挂着法器,散修们都会下意识避让。
周啸峰混在人群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他注意到坊市的入口有两尊石狮子,狮子眼里嵌着夜明珠,照亮了旁边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黑石坊”三个大字,落款是“青云宗监管”。
“说是青云宗监管,其实就是收保护费。”
符灵的声音带着嘲讽,“坊市商户每个月要交三成利润给青云宗,才能换来‘监管’的名头。”
入口处站着两个穿灰袍的修士,腰间挂着“黑石卫”的牌子,正挨个检查进入坊市的人,时不时伸手索要“入门费”。
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修士因为没交灵石,被其中一个黑石卫一脚踹倒,药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没人敢上前劝阻,连看都不敢多看——那两个黑石卫是练气四层,在低阶修士里已经算是强者。
周啸峰皱起眉,刚想上前,却被剑尊拦住:“别惹事。
这两个只是小喽啰,背后是黑石坊的坊主,据说和青云宗的长老沾亲带故,练气九层的修为。”
周啸峰停住脚步,指尖在竹篮边缘捏了捏。
他看到老修士趴在地上,颤抖着捡起散落的草药,眼里满是屈辱却不敢作声。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连坊市门口都如此。
他从兜里摸出半块下品灵石,走过去扔给那个踹人的黑石卫:“他的入门费,我替他交。”
黑石卫掂了掂灵石,斜睨了周啸峰一眼:“小子,多管闲事?”但看在灵石的份上,终究没再为难老修士。
老修士感激地看了周啸峰一眼,捡起药篓匆匆进了坊市。
周啸峰跟着人流走进坊市,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黑石卫低声议论:“这小子穿得怪模怪样,身上没灵力波动,还敢替人出头,怕不是个傻子。”
“说不定是哪个家族出来历练的,身上肯定有油水……”
《你们不会想打劫主角吧》
周啸峰的脚步没停,心里却多了份警惕。
他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一直黏在他背上,像毒蛇的信子。
黑石坊比他想象的大。青石板铺成的主街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低阶法器的,摊主挥舞着锈剑吆喝;有炼丹的,丹炉里飘出焦糊味,却标着“上品疗伤丹”的幌子;还有几个摊位前围着人,地上摆着被捆住的修士,男女都有,像牲口一样被叫卖——那是奴隶摊。
周啸峰的目光扫过奴隶摊,心脏猛地一缩。
一个穿浅绿衣裙的少女被铁链锁着,脸上满是泪痕,正是之前在青石板下假装被绑架的“小花”。
《哎呦喂在这里碰到了》
她显然没能等来同伙,反而被其他散修抓住卖了。《哈哈哈干的漂亮啊》
“活该。”剑尊冷哼。《就是就是》
周啸峰却移开了视线。
不管小花之前多可恶,此刻沦为奴隶的样子,还是让他想起了林小荷。《多情种一个》
他加快脚步,按照南宫钟怡纸条上的指引,往主街尽头的百草堂走去。
百草堂是个不起眼的小铺子,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里面飘出淡淡的药香。
周啸峰刚推门进去,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买什么药?看病的话左转,抓药的话自己看柜台。”
柜台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用放大镜看着手里的药草,抬头扫了周啸峰一眼,眼神浑浊却带着精光。
“我来换药草。”
周啸峰把竹篮里的凝气草和止血草都倒了出来,“还有这个。”
他又摸出从黑风寨老头那搜来的半瓶凝血膏。
老掌柜的目光在凝血膏上顿了顿,又看了看周啸峰的校服,没多问,只是拿起药草掂量:“凝气草二十株,半块下品灵石一株,共十块;止血草五株,一块下品灵石一株,共五块;凝血膏掺了滞气粉,不值钱,算你一块。总共十六块下品灵石。”
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钱袋,倒出十六块下品灵石推过来。
周啸峰刚要接过,门外突然闯进两个修士,正是在入口处的那两个黑石卫。
为首的踹开房门,指着周啸峰道:“王老头,这小子刚才替人交入门费,看着像肥羊,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好东西!”《我是顾客好吗》
老掌柜皱起眉:“黑石卫在我百草堂闹事,不怕青云宗问责?”
“问责个屁!”另一个黑石卫嗤笑,“你一个外门退下来的执事,谁还把你当回事?识相的就别管,不然连你这破铺子一起抄了!”《牛逼!》
周啸峰的指尖在钱袋上捏紧。
他注意到老掌柜的手放在柜台下,指节发白,显然在蓄力——这老头不是凡人,至少有练气五层的修为,只是刻意收敛了气息。
“想要东西?”周啸峰突然笑了,拿起钱袋揣进兜里,“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
为首的黑石卫怒喝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刀(凡器中品)就朝周啸峰砍来!刀风带着灵力,比黑风寨的刀疤脸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刀疤脸是废物来着》
周啸峰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同时抓起柜台边的药杵,反手砸向对方的手腕!这药杵是精铁做的,比短斧还沉,带着破空声砸过去。
“铛”的一声,短刀被砸飞,黑石卫惨叫着捂着手腕后退——腕骨断了。
另一个黑石卫见状,抽出长刀就冲上来。
周啸峰不闪不避,左手抓住对方的刀刃,右手的药杵直接砸向他的面门!
他的左手被刀刃割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但五指却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刀身——穿越前时长锻炼经过穿越强化,此刻却成了杀招。
“砰!”
药杵正中面门,黑石卫的鼻梁塌了,惨叫着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两息。
老掌柜的眼睛亮了,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讶。
周啸峰甩了甩左手的血,捡起地上的短刀,走到那个断了手腕的黑石卫面前,刀尖抵住他的喉咙:“谁派你们来的?”
黑石卫疼得浑身发抖,哪还敢隐瞒:“是……是赵管事!他说你身上有古怪,让我们把你抓去问话……”
“赵管事?”
“是黑石坊的管事,练气六层,负责坊市治安……”
周啸峰点点头,突然抬手,短刀划过对方的喉咙。另一个还在地上哼哼的黑石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刚想爬起来跑,就被周啸峰一脚踩断了脖子。
他用布擦了擦刀上的血,看向老掌柜:“尸体怎么处理?”
老掌柜从柜台下摸出个黑色的袋子:“装进去,我自有办法处理。
不过你杀了赵管事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你。”《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我知道。”
周啸峰把尸体拖进袋子,“有没有僻静的地方?我想换身衣服,再买本基础功法。”
老掌柜指了指里间:“里面有客房,衣服我这有备用的粗布衫。
基础功法的话,《引气诀》是最低阶的,五块下品灵石一本。”
周啸峰付了灵石,拿着功法走进里间。
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右手的皮肤突然泛起蓝纹——刚才接连动手,激发了至尊仙剑的气息,此刻正隐隐发烫。
后背也有微弱的刺痛,天道符箓的符文在修复他左手的伤口,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住了。
“主人刚才好厉害!”神明灵的声音带着崇拜,“要不要造点消炎药?你左手的伤口可能会发炎!”《我现在都想发癫了》
“不用。”
周啸峰看着左手的伤口,符灵的力量已经在修复,“先看看这本《引气诀》。”
他翻开泛黄的书页,上面用毛笔写着引气入体的法门,字迹潦草,还有几处被虫蛀了。
剑尊的声音响起:“这功法缺了三分之一,练到练气三层就会走火入魔。《我焯?》
老东西没安好心。”
周啸峰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把功法合上,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向柜台后的老掌柜——对方正拿着那瓶凝血膏,对着灯光仔细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百草堂,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他摸了摸怀里的灵石,又看了看桌上的粗布衫,突然在心里问:“神明灵,能造一把匕首吗?普通的就行,别太显眼。”
“能!”
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凭空出现在掌心,黑色的塑料柄,银色的刀刃,是穿越前最常见的折叠匕首款式,在修真界里显得格外普通。
周啸峰握紧匕首,藏在袖中。
他知道,黑石坊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赵管事的报复、老掌柜的算计、黑风寨的追杀……危机像坊市上空的夜色,正一点点将他笼罩。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他走到桌边,借着油灯的光,重新翻开那本残缺的《引气诀》。
就算功法有问题,至少能看出基础的引气法门——他需要尽快踏入练气期,拥有属于自己的灵力。
窗外的风声里,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百草堂的方向靠近。
周啸峰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住,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