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比闹钟还准的陈建准时睁眼，指尖刚触到床头手机，先皱了皱眉。
屏幕左上角电量显示92%，不是整数，膈应得他瞬间没了困意。他坐起身，三七分的黑发被枕角压得微乱，一侧的头发微微蓬松，另一侧则较为服帖，每一缕发丝都要归到精准位置，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长度都要比对着床头柜上的小镜子确认三遍，直到完全对称才罢休。
穿衣服时更是讲究，浅灰色纯棉短袖必须平整无褶皱，衣角下摆要刚好遮住腰线一厘米，牛仔裤得拉到腰最细处，皮带扣对准正中间的裤袢，连袜子都要选同色系同厚度的，左脚穿完右脚，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收拾完卧室，他走到客厅，视线扫过茶几，瞬间停下脚步。
昨天晚上荷岚借走他的马克杯，归还时放在了茶几左侧，而按照他的习惯，马克杯必须摆在右侧靠近水壶的位置，杯柄朝东，杯身图案正对着沙发中间。
“荷岚。”
陈建站在客厅门口，声音没什么温度，敲了敲隔壁的门，力度均匀，三下一组，不多不少。
门里半天没动静，只有模糊的翻身声和手机震动声。陈建耐着性子又敲了三遍，这次力度稍重，门才被缓缓拉开一条缝，荷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探出头，眼睛半睁半闭，睫毛上还沾着点生理性泪水，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领口歪到一边，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头。
“干嘛啊……才几点……”她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长发顺着肩头滑落，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都透着股没睡醒的慵懒劲儿。
“我的马克杯。”
陈建抬了抬下巴，语气直白道。
“放错位置了。”
荷岚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借杯子的事，揉了揉眼睛，含糊道。
“啊……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说着就要关门继续睡，手腕却被陈建轻轻拽住。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微凉，触到她手腕时，荷岚下意识缩了缩。
“我不需要你的下次注意，我让你亲手来挪，这样的话你才会有记性。”
陈建没松手，眼神执着，“放左侧影响我拿水壶，而且不是整数位置，不舒服。”
“陈建你有病吧？”
荷岚终于清醒了点，皱着眉瞪他。
“六点半！我九点上班，现在才六点半！不就一个杯子吗？你自己挪一下多大点事，非得现在？”
她的拖延症发作起来，别说现在，就算记着这事，可能拖到晚上回家都未必会动，更何况是被人一大早叫醒专门挪杯子。
“现在不挪，等会儿你又忘了。”陈建面无表情，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而且它现在在错误的位置，影响我早餐效率，进而影响我上午的工作状态，连锁反应。”
荷岚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然后穿着拖鞋慢悠悠走进陈建的屋子里的茶几旁，拿起马克杯，随便往右侧一放，“行了吧？”
陈建走过去弯腰把杯子摆正，杯柄调至朝东，又往后挪了两厘米，直到完全符合他的标准，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荷岚。
“下次借东西，用完必须归位，按我的规矩来。还有，你睡衣皱了，头发乱了，看着很邋遢。”
“要你管。”荷岚没好气地瞪他，转身往自己家走去，边走边嘟囔。
“毒舌鬼，强迫症晚期，没人跟你做朋友是有原因的。”
陈建没反驳，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乱糟糟的背影，又扫了眼她客厅里堆在沙发上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
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裤子扔在坐垫上，还有几件叠得歪歪扭扭的T恤堆在角落。
整个客厅乱得像被打劫过一样，跟他一尘不染、井然有序的家形成鲜明对比。要不是俩人做了五年邻居，他早就受不了这种“无序环境”了。
回到自己家，陈建往马克杯里倒水，喝了一口水才缓解了刚才被荷岚打乱节奏的不适感。
早餐很简单，全麦面包两片，煎蛋一个，牛奶一杯，摆放在餐桌上，面包在左，煎蛋在中，牛奶在右，间距相等，连煎蛋的蛋黄都要放在正中间，不能偏移分毫。
吃完早餐，他在镜子前穿好衣服，在一次的整理好发型后准备出门上班。
八点二十分，陈建的车稳稳停在工作室楼下，黑色轿车车身擦得锃亮，与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映得格外协调。
他推开车门，指尖习惯性顺了顺鬓角，确认三七分发缝依旧整齐，才拎着黑色公文包往电梯走，步伐不快不慢，精准卡在八点二十五分抵达工作室门口。
指纹解锁的瞬间，门内已经传来细碎的声响。林宇正蹲在文件柜前翻资料，短发微卷的发顶蹭着柜沿，后背绷得笔直，听见开门声猛地回头，手里的文件夹“啪嗒”掉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
“陈、陈老师，您来啦！”
他慌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去捡纸，指尖攥得发白，说话都带了点结巴，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么早到。
陈建没应声，视线扫过工作室，眉头先皱了皱。靠窗的工位桌面堆着半摞图纸，边角微微卷曲，马克杯斜放在桌角，水渍没擦干净，连键盘上都沾了点咖啡渍，正是林宇的位置。他走过去，指尖敲了敲桌面，声音冷淡淡的。
“整理好，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桌面无杂物，图纸分类归档，水渍擦干净。”
“好、好的陈老师，我马上弄！”
林宇连忙点头，抓起纸巾往键盘上擦，又把图纸按尺寸叠好，动作急得差点撞翻椅子，紧张得额角冒了层薄汗。他从业三年，哪怕早就习惯了陈建的细致较真，每次被当面指出问题还是会忍不住紧张，毕竟陈老师对细节的要求，简直苛刻到极致。
陈建没再管他，径直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将公文包放在桌角，先把桌上的电脑、文件夹、笔筒一一摆好，间距精确到厘米，又打开窗户通风，调整到刚好能吹到桌面却不晃图纸的角度，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先把桌面图标按类型分类排列，确保每行数量一致，才点开未读邮件。
八点半刚到，工作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张博拎着两个早餐袋走进来，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氛飘了进来，打破了室内的紧绷感。他头发微卷，穿了件灰色oversize卫衣，搭配工装裤，脚步轻快地走到林宇工位旁，把一个早餐袋扔过去。
“喏，你要的肉松饭团，加了双蛋。”
林宇刚整理完桌面，接过早饭连忙道谢，语气都松了些。
“博哥，谢了！刚好早上赶时间没吃早饭。”
“跟我客气啥。”张博笑了笑，视线扫过陈建的办公室门，压低声音问。
“陈老师早就到了？看你这满头汗，又被训了？”
林宇点点头，往办公室方向瞥了眼，小声说。
“桌面没整理好，陈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对了博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
“上午没预约，过来送点东西。”
张博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早餐袋，走到办公室门口，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
“陈大设计师，赏脸吃个早餐？刚出锅的三明治，加了你来着爱吃的牛油果。”
陈建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没动，语气没什么温度。
“进门前敲门。”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敲。”
张博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把早餐袋放在桌角，瞥见桌上整齐排列的物品，故意伸手把笔筒往旁边挪了挪。
“别总绷着一张脸，上班第一天就这么严肃，小心吓着小林。”
陈建抬眼扫了他一下，伸手把笔筒挪回原位，精准归到之前的位置，才开口。
“没事就出去，别在这影响我工作。还有，你头发又染浅了，幼稚。”
“这叫潮流，懂不懂？”
张博摸了摸头发，反驳道：“倒是你，三年如一日的三七分，就不能换个发型？我免费给你剪，保证好看。”
“不用。”
陈建直接拒绝，指尖划过鼠标，翻看着邮件内容。
视线落在图纸上，眉头渐渐皱起，林宇的空间布局还算合理，但细节处漏洞不少，休闲区的尺寸标注模糊，采光设计也没考虑周全。
甚至连线条都画得有些歪斜。他拿起笔，在图纸打印件上圈画批注，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晰利落，每一处修改都精准戳中问题核心。
办公室外，林宇啃着饭团，时不时往办公室方向看，心里七上八下的。张博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刷着手机，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
“别紧张，陈老师虽然毒舌，但对你的方案还是上心的，上次你改了三版，他陪着你熬到半夜呢。”
“我知道陈老师对我好。”林宇挠了挠头，语气带着愧疚。“我就是总犯迷糊，细节把控不好，总让陈老师操心。”
“慢慢来，你才做三年，陈老师当年刚入行的时候，还不是被甲方骂得狗血淋头。”张博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说完，就听见办公室门被推开。
陈建拿着批注好的图纸走出来，把纸放在林宇桌上，指尖指着圈画的地方。
“休闲区尺寸标注错误，缩小五十厘米，预留出储物空间；采光设计不合理，把东侧窗户扩大，增加百叶窗调节光线；线条重新画，必须笔直，不能有偏差。下午三点前，把修改后的初稿给我。”
“好，我马上改！”
林宇连忙点头，拿起图纸仔细看批注，每一处修改都条理清晰，瞬间理清了思路，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
陈建没再多说，转身往办公室走，路过张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饭团少吃点，腻得慌，影响你的工作效率。”
张博挑了挑眉，刚想反怼，就见陈建已经走进办公室，门轻轻关上。他撇了撇嘴，对着林宇吐槽。
“你看，典型的嘴硬心软，明明是关心人，偏要说得这么毒。”
林宇笑着没说话，低头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陈建从来不会说温情的话，但每一次细致的指导，每一次默默的陪伴，都是实实在在的关照。
拿起笔，林宇深吸一口气，开始修改方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刚好落在图纸上，温暖又明亮，工作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透着满满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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