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考核的勇气

后台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敲在沈书宁的心上。郭德纲刚宣布完第二次考核规则——两小时后自由组队表演，话音未落，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直直落在那个靠在窗边的身影上。

张云雷正低头调试着三弦，指尖拨动琴弦，溢出一串清越的音。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辫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还是那身素色长衫，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沉稳。

“辫哥。”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后台里清晰地传开。张云雷的指尖一顿，抬眼望过来，眸子里带着几分意外。周围的师兄弟们也静了下来，连郭德纲都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上次考核，这丫头面对张云雷时，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才过没多久，胆子倒大了？

沈书宁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借着这阵刺痛压下心头的慌乱。她往前走了两步，距离张云雷不过三尺远，清楚地看到他长衫袖口绣着的暗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麻烦您跟我说一个？”她抬起头，迎上张云雷的目光，声音比刚才更稳了些，“两小时后考核，我想跟您搭一段《探清水河》。”

这话一出，后台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谁都知道张云雷的《探清水河》是招牌，唱得百转千回，可这曲子看似简单，要跟他搭得合拍，火候差一点都不行。上次沈书宁连跟他对视都发怵，今天居然敢主动挑战这个？

张云雷放下三弦，打量着她。眼前的小姑娘眼里没有了上次的躲闪，虽然脸颊还泛着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星子。他想起这阵子总能撞见她偷偷练嗓子，有时是清晨的院子里，有时是后台的角落里，哼的正是《探清水河》的调子，一遍遍地纠正气息，认真得让人心头微动。

“你想唱哪一段？”他开口，声音清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沈书宁心里一松，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稳住表情：“我练了……一段挺适合互动的，您看……”

“行。”张云雷点头，拿起三弦站起身，“找个安静地方去顺顺词。”

休息室里，张云雷调着弦，沈书宁捧着词本，指尖还有点抖。刚才那股冲劲褪去，紧张又悄悄冒了头。她偷偷看他，见他侧脸线条利落，睫毛很长，专注的时候格外好看，心里忽然就定了些。

“开始吧。”张云雷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

“哎！”

她深吸一口气，起了个调，刚开始还有些发紧，但张云雷的三弦稳稳地托着她的声音，像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扶着她往前走。唱到某处换气太急时，张云雷忽然开口：“这里得藏点气，《探清水河》的悲不是喊出来的，得含在腔里。”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感受丹田发力，气沉下去，再送出来……对，就这样。”

温热的触感传来，沈书宁的脸“腾”地红了，却没像上次那样躲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原本慌乱的气息竟真的稳了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两人几乎没再说话，却像有了无声的约定。她唱错时，他的弦音会轻轻一顿；他的节奏稍快时，她便加快语速跟上。阳光从窗缝里溜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考核时间到了，后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沈书宁站在张云雷身边，心跳得厉害，却不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的紧张。

三弦声起，她张口唱道：“提起那松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声音刚落，后台就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她的调子稳了，气息足了，更难得的是，她的声音里有了自己的味道，不模仿，不刻意，却偏偏和张云雷的三弦融得恰到好处。

唱到“日思夜想辫哥哥”时，沈书宁故意拖长了尾音，抬眼看向张云雷，眼里半是词里的痴缠，半是此刻藏不住的狡黠。后台瞬间静了静，师兄弟们都憋着笑，连郭德纲都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

张云雷的指尖在弦上猛地一顿，三弦发出个清亮的颤音，像被戳中了心事似的。他抬眼撞进沈书宁的目光里，那点怅惘早没了踪影，只剩亮晶晶的促狭，看得他耳根“腾”地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点粉色。

周围传来低低的哄笑，沈书宁却没躲，就那么坦坦荡荡地看着他，嘴角还悄悄勾起个小弧度。

张云雷定了定神，指尖重新落在弦上，却没按原调弹，反而转了个柔婉的弯儿，调子软得像裹了蜜，缠缠绵绵地绕着她的声音，像是在说“知道了”，又像是在纵容这份小小的胡闹。他抬眼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暖意，轻声接了句戏词外的话：“别瞎唱……再闹，这段子就没法往下搭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沈书宁见他没真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接着唱下去时，尾音都带着点雀跃的颤音。

一曲终了，后台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郭德纲笑着点头：“不错，有进步。书宁这股子勇气，比上次强太多了——知道自己要什么，敢去争取，这才是咱德云社的范儿！”

沈书宁攥着词本，手心全是汗，却笑得灿烂。她看向张云雷，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耳根的红还没褪尽，眼里是认可，是鼓励，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她忽然明白，勇气这东西，不是天生的。是一次次在紧张里硬着头皮上前，是知道有人会稳稳托住你时，生出的那点“我能行”的底气。就像此刻，她不再怕他的目光，不再怕唱错的尴尬，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哪怕真的失误了，身边这人的弦音，也会稳稳地等着她跟上。

两小时的准备时间，她不仅练熟了唱段，更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原来鼓起勇气走向一个人，得到的不只是一次考核的通过，还有一份踏实的默契，和藏在弦音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