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天津,阳光带着点薄暖,洒在结了薄冰的海河上,晃出细碎的光。沈书宁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捏着刚买的糖堆儿,正沿着古文化街慢悠悠地晃。昨儿在家陪爸妈吃了两顿饺子,今天实在按捺不住,揣着压岁钱就跑出来“探险”,想找找记忆里的老味道。
古文化街里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檐角,卖糖画的、吹糖人的摊位前围满了孩子,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和熟梨糕的甜香。沈书宁咬了口糖堆儿,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炸开,正眯眼享受着,忽然瞥见前面捏面人的摊位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驼色大衣,围着条灰色围巾,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双清亮的眼睛,正低头看着摊主捏孙悟空。那身形,那微微歪头的习惯,不是张云雷是谁?
沈书宁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糖堆儿都忘了嚼。她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他——听师兄说,张云雷今年回天津过年,可这偌大的天津城,偏偏在这热闹的古文化街遇上,也太巧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那边张云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张云雷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嘴角,朝她挥了挥手:“书宁?”
“辫哥!”沈书宁赶紧跑过去,把手里的糖堆儿往身后藏了藏,脸颊有点发烫,“您也来逛街啊?”
“嗯,出来买点东西。”张云雷指了指旁边摊位上的泥人张,“给我小外甥挑个玩意儿。”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糖堆儿上,眼底带着点笑意:“藏什么呢?糖堆儿?”
“没、没有……”沈书宁把糖堆儿往身前挪了挪,红着脸递过去,“您要吃吗?刚买的,还挺甜。”
张云雷看着那串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上面还沾着点芝麻,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味儿正,比北京的地道。”
“那可不,”沈书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咱天津的糖堆儿,就得用蓟县的山楂,熬糖得加桂花,才够味儿。”
“哟,这还成专家了?”张云雷挑眉,嘴里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看来在家没少吃。”
“那是,”沈书宁掰着手指头数,“我妈天天给我买,还有熟梨糕、驴打滚……哦对了,昨天我爸带我去吃了锅巴菜,那卤子熬得,绝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张云雷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古文化街的喧闹都成了背景,只剩下她清脆的声音和眼里的光。他来这儿本是想清静会儿,没想到撞见这丫头,倒比预期的有意思多了。
“前面有家卖茶汤的,”张云雷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去尝尝?”
“好啊!”沈书宁立刻点头,眼睛比刚才更亮了。
两人并肩往摊位走,偶尔有游客认出张云雷,想上前合影,他都笑着摆摆手:“过年呢,陪家里孩子出来玩,下次吧。”
沈书宁听着“家里孩子”四个字,心里莫名有点甜,又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没敢看他。
茶汤摊的老师傅认得张云雷,笑着打招呼:“小张又来啦?还是老样子?”
“嗯,两碗,多加芝麻。”张云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我来我来!”沈书宁赶紧掏钱,却被他按住手。
“你是小辈,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张云雷把钱递给老师傅,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沈书宁没再争,心里却暖暖的。她看着老师傅用铜壶往糜子面儿上浇热水,手腕转得飞快,转眼间就冲好了两碗金灿灿的茶汤,上面撒满了芝麻、花生碎和青红丝,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坐下,捧着热乎的茶汤小口喝着。甜香混着芝麻的醇厚,熨帖得从舌尖暖到胃里。
“您什么时候回北京?”沈书宁吸溜着茶汤,小声问。
“初七吧,”张云雷看着她嘴边沾着的芝麻,伸手替她擦掉,“你呢?”
指尖的温度落在脸颊上,有点烫。沈书宁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也初七回去,师父说初八要开小会。”
“嗯。”张云雷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低头喝着茶汤,嘴角却没下来过。
阳光穿过檐角的红灯笼,落在两人捧着的茶汤碗上,漾出暖融融的光。沈书宁看着张云雷认真喝汤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年好像比往年更有意思了些。
原来,偶遇熟悉的人,一起喝碗热乎的茶汤,听着周围的喧闹和叫卖声,是这么让人安心的事。
她偷偷看了一眼张云雷,见他正好抬头,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茶汤,耳根却悄悄红了。
街角的风带着点甜,像极了此刻碗里的茶汤,也像极了心里那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