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结束的余波，在别墅里荡漾开来。
张真源以绝对的冷静姿态，起身，解开手腕上的监测仪，动作流畅得仿佛刚才那个心跳飙升至130的人不是他。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此刻仍残留着不同寻常的、沉闷的余韵。
“哇，张哥，深藏不露啊！”那个阳光偶像路线的男嘉宾，名叫陈昊，凑过来挤眉弄眼，“最后那一下，是看到什么了？嗯？”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引得其他人也发出善意的哄笑。
张真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陈昊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讪讪地闭了嘴。
林墨还坐在原地，脸颊的热度尚未完全消退。她偷偷抬眼去看张真源，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硬，与周围略显浮夸的综艺氛围格格不入。刚才那一瞬间他眼神的震动，是自己的错觉吗？
“只是游戏策略的一种。”张真源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算是给了众人一个解释，尽管这个解释听起来如此苍白。他走向饮品区，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玻璃杯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一如他此刻需要冷静下来的内心。
【枢，分析刚才生理异常数据。】
【收到。分析中……数据显示，在目标时间点，宿主肾上腺素、苯基乙胺、多巴胺等神经递质水平出现非指令性异常飙升，与人类个体陷入强烈情感波动（如紧张、兴奋、悸动）时的生理表征高度吻合。无法与任何已知任务策略模型匹配。结论：生理失控，原因未知。】
原因未知。
这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张真源逻辑缜密的思维里。他讨厌一切超出掌控和无法分析的事物。而林墨，就是目前最大的未知数。
晚餐是节目组安排的自助形式，旨在让嘉宾们有更多自由交流的机会。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点，气氛看似轻松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林墨取了些食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吃了两口，一个身影就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是另一位男嘉宾，叫李彦哲，一位近期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气质温文尔雅。
“林小姐，不介意我坐这里吧？”李彦哲微笑着，声音温和。
“啊，不介意，请坐。”林墨连忙放下叉子，礼貌回应。
李彦哲很擅长聊天，从音乐聊到电影，言辞风趣，态度得体，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他不动声色地将一盘剔好了刺的鱼肉推到林墨面前，“这个味道不错，尝尝看？女孩子多吃鱼对身体好。”
他的举动体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越界的亲昵。林墨有些尴尬，正要婉拒，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张真源端着一杯透明的饮品，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林墨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降温了几度。
张真源径直走到李彦哲身边，停下脚步。他没有看林墨，目光落在李彦哲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李先生的钢琴演奏，我很欣赏。”
李彦哲有些意外，但很快露出得体的笑容：“张先生过奖了，没想到你也对古典乐感兴趣……”
“谈不上兴趣。”张真源打断他，将手中那杯透明的液体放在李彦哲面前的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只是觉得，演奏时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稳定的情绪。过多的外部干扰，可能影响发挥。”
李彦哲的笑容微微一僵。
张真源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听说补充维C能帮助稳定心神，保持心情愉悦。”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轻飘飘地扫过那盘被推过去的鱼肉，最后落回李彦哲略显错愕的脸上，唇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补充了最后一句：
“这杯柠檬汁，没加糖，也没加水。看起来，你很需要。”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杯几乎是纯柠檬原汁的、散发着浓郁酸涩气味的液体，再看看李彦哲瞬间变得五彩纷呈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沙拉，肩膀微微耸动。
李彦哲看着那杯浑浊的、果肉纤维都清晰可见的柠檬汁，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这哪里是建议？这分明是警告，是宣示主权，是用最礼貌的方式，进行最直接的打脸！
“张先生……真是幽默。”李彦哲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终究没去碰那杯看一眼就让人牙酸的液体，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这个令他窒息的角落。
张真源若无其事地在林墨对面的位置坐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林墨抬起头，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脏却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这一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笑、解气和一丝隐秘悸动的复杂情绪。
“你……你干嘛那样对人家？”她小声问，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张真源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头也没抬：“合约第二条，在必要场合，维护合作方的形象，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纠缠。”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林墨“哦”了一声，心里却有点说不清的失落。原来，只是因为合约。
但她没看到，张真源低垂的眼睫下，眸色深沉。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刚才看到李彦哲对林墨献殷勤时，心头掠过的那一丝烦躁从何而来。那感觉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像一粒投入静湖的石子，扰乱了他一贯的平静。
将这种行为归咎于“合约义务”，是最简单、最符合逻辑的解释。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宿主，根据行为逻辑分析，您刚才的行为带有明显的‘领地宣示’及‘驱逐潜在竞争者’意图，与单纯履行合约条款的动机吻合度低于30%。建议进行深层动机复盘。】
枢的提示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张真源切割牛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数据分析并非万能，枢。”他在意识中冷冷地回应，“人类行为的复杂性，远超你的数据库。”
他不再理会系统的提示，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经过“柠檬汁事件”，其他几位原本对林墨有些心思的男嘉宾，明显收敛了许多，看向张真源的目光也带上了更多的审视和忌惮。
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新人，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无害。
而林墨，一边小口吃着东西，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他吃得很快，但姿态依旧从容好看。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柔和了那份过于冷峻的气质。
她忽然觉得，这份“恋爱合约”，或许……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他挡桃花的方式，还挺……别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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