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剧组，拍摄现场。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房间里弥漫着旧木、灰尘和淡淡脂粉混合的气味。灯光师打出一束昏黄的光，聚焦在房间中央。

张真源穿着一身挺括的民国特务制服，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冰冷迫人的气息。他扮演的卧底军官“沈夜”，正在审讯由林墨扮演的、有重大嫌疑的歌女“白玫瑰”。

林墨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头发微乱，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憔悴与恐惧，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属于歌女的倔强与清澈。

“白小姐，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你在哪里？”张真源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我在后台休息。”林墨按照剧本，声音微微发抖。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

“是吗？”张真源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墨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可是，有人看见你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他的眼神，是沈夜审视罪犯的眼神，冰冷，探究，不容置疑。

林墨的心跳骤然失控。明明知道是在演戏，明明知道他是在念台词，可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用这样冰冷的指尖触碰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委屈还是瞬间攫住了她。剧本里，白玫瑰此刻应该是慌乱地辩解，但她望着张真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透过沈夜，看到了那个总是冷静自持、让她捉摸不透的张真源本人。

她是不是……也在被他审视着？在他的眼里，她是不是也像一个……需要被审问的“异常”？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不是剧本要求的表演，而是真实的情绪宣泄。

导演陈凯在监视器后眼睛一亮，低声道：“好！这情绪对了！就是要这种真实的恐惧和委屈！”

张真源看着那滴滚烫的泪水滑过她细腻的脸颊，落在他的指尖上，那微小的触感却像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的眼睛蒙着水汽，清澈见底，里面映照着他的身影，充满了无助和一种……被背叛般的指控。

一瞬间，沈夜的冷静自持仿佛出现了裂痕。一种不属于剧本的、莫名的烦躁和心悸涌上心头。他应该按照剧情，继续逼问，施加压力。

可是……

“卡！很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灯光亮起，工作人员开始走动。

然而，张真源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还维持着抬着林墨下巴的姿势，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含泪的眼睛，那句盘桓在心底许久、属于沈夜也属于他自己的疑问，几乎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

“你究竟……有没有骗我？”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导演。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

林墨也彻底怔住，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翻涌的、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撞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闭的盒子。

他在问谁？是问白玫瑰，还是……在问她林墨？

张真源也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了半步，眼底所有外泄的情绪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重新覆上冰冷的隔膜。

“抱歉，导演，我入戏太深了。”他转向陈凯，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控质问的人不是他。

陈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没事没事！演员投入是好事！这句临场发挥加得好！把沈夜对白玫瑰那种又怀疑又忍不住在意的矛盾心理演活了！保持这个状态！”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附和，称赞张老师的专业和投入。

只有林墨还站在原地，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温度。她看着张真源迅速恢复冷静、转身走向休息区的背影，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那句“你究竟有没有骗我”，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荡。

她骗过他吗？或许，在“合约”这件事上，她对他抱有并非纯粹合作的心思，算是一种欺骗？

那他呢？他此刻的冷静，是不是也是一种伪装？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又是因为什么？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在这一刻，真实与表演的界限，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