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滴答”作响，像漏尽了岁月的沙砾，锈蚀的铁门在穿堂风里发出沉闷呜咽，斑驳的铁锈簌簌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洇出点点深褐。林凡趿着双磨平了底的地摊短衬拖鞋，踩出一串歪歪扭扭的湿脚印，黏腻的触感顺着脚心往上爬，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抠了抠脚丫缝，随即凑到鼻尖嗅了嗅——那股混杂着泥腥与汗味的气息让他眉头一皱，嫌弃地往发黑的休闲短裤上胡乱一抹，指尖的污垢便融进了布料的陈旧污渍里，浑然不觉身后发黑的墙缝中，一枚蒙尘的铜钱正透出若有似无的微光。
墙上悬着的旧钟表早已失了准头，指针歪斜着不指向任何刻度，仿佛在抗拒时间的规整。街面上的喧嚷本该穿透巷弄，此刻却骤然凝固，化作一声无声的哀叹弥散在潮湿的空气里。下一秒，钟表的时针突然挣脱锈蚀的桎梏，顺时针在林凡手边旋转成一道模糊虚影，而墙角的水缸中，原本浑浊的水面竟泛起涟漪，像礁石后骤然裂开的深蓝裂隙，墨绿的水光中隐约晃动着不属于这巷弄的、诡谲又独特的风景。
林凡本是巷口杂货铺老板，奈何手头拮据，只得兼任水电维修、跑腿送货等数职，今天便是被老主顾喊来修漏水的水管。方才老板还坐在一旁抽烟闲聊，瞥见墙上钟表快指向早上八点，突然想起什么急事，匆匆交代一句“八点停工”便离开了——这是两人熟络后定下的规矩，无论手头活儿多急，八点一到必须停下歇着。林凡正收拾着扳手，忽然听见水缸里传来细微的“咕嘟”声，那声音不像水沸，倒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搅得他心尖发痒。
一阵闹铃声突兀响起，“基里实在太美，实在是太美，我把背带都弄断”的魔性旋律裹着凉丝丝的潮气漫上来。他熟练地掏出那部带着“艺术破碎感”的手机——这是他在老姚那儿淘来的二手山寨机，自己换了些零件非法改装，性能竟不比市面上三千九百九十九元的名牌机差多少，唯独内核受限，带不动《三角洲》《崩坏：星穹铁道》《原神》这类大作，实在可惜。视线先扫过墙上依旧乱转的钟表虚影，一缕白光闪过，屏幕上先是游卡的Logo，紧接着弹出三国杀的登录界面，动态的司马懿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格外亮眼，水墨画风的衣袂翻飞，看得林凡心头一喜：“这皮肤迟早得抽到。”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反射的墨色光影滴落在水缸上。方才还浑浊的水面已然澄澈如镜，那道深蓝裂隙竟越张越大，墨绿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水下立着片从未见过的古旧码头，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停泊着几艘挂着褪色幡旗的乌篷船，幡旗上的字迹模糊，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朴。登录游戏后，林凡盯着道具栏里108颗绿莹莹的宝珠，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可是他奋斗多年攒下的积蓄，就等着新武将来了全款拿下。听说魔SP武将魔SP曹髦马上就要上线，他早已盼得望眼欲穿。
看着界面上界徐盛、谋关羽、势魏延、友诸葛亮这些老牌武将，林凡不禁嘀咕：“更新速度也太快了，现在的魔将简直能把老武将按在墙上磨擦。”想当年，这些武将也曾是一路被砸蛋无数，如今却渐渐力不从心。他下意识开了把斗地主，选将框里出现界徐盛的身影时，手指忍不住停顿了片刻。“三分？还是算了吧。”可心存一丝侥幸，终究还是点了三分。当看到队友是魔司马懿和魔孙鲁育时，他叹了口气，直接点了逃跑。
就在这时，墙缝里的铜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钟表的虚影猛地裹住他的手腕，转得越来越快。街面上消失的喧嚷瞬间倒灌回来，又在耳边轰然炸开。林凡只觉得天旋地转，抠过脚丫的手指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再睁眼时，老板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就是输了600豆吗？至于直接睡着？”林凡无奈地笑了笑：“那个魔司马懿，是你吧？”老板点了点头：“我劝你还是把108颗宝珠换两个魔将得了，魔SP曹髦还没内测，我预感迟早会被削。”
水缸里的裂隙已然吞噬了整片视野，墨绿与深蓝交织的光影中，林凡无声地叹气。这魔SP曹髦，其实是他设计的武将。他研究三国杀十年，对武将平衡的理解，自认不比官方策划差。前年参加武将设计比赛，魔SP曹髦拿下了童年榜榜首，他不仅获得了66颗宝珠卡、2000元兑换卡，还有一座三国友谊奖杯——这奖杯在虎扑上有人出价29999元收购，他却一直舍不得卖，如今还挂在自家墙上。可惜这武将直到今年才被官方落地，其中改了不少他原本的设计，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闭上眼，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凡哥，我长大了，要设计更厉害的武将！”
“凡少，听我说，魔司马懿我志在必得！而且他是我设计的，不过被改了许多。”
“凡傻子，魔武将上线两年了，你真要因为不符合三国世界的设计理念，一个都不玩？”
“凡，你还玩界徐盛这种废物啊……就这烂大街的传统武将，唉。”
“二龙（他的小名），你还玩这评分0.8的垃圾游戏？”
他们都陆续退坑了。曾几何时，几人还抱着靠三国杀打上职业、赚钱的疯狂想法，如今却都老实回归了现实。魔SP曹髦，是他们当年一起打磨的设计，如今能买下它，也算是对那段青春的交代了。林凡脑海中闪过自己最初的设计方案：多刀机制搭配加伤强中，自带持衡技，被他人出杀时判定黑色无效；判定红桃，可在三个随机角色技能中选一个使用；判定方块，可弃置对手一张武器牌并获得一枚极略标记，下一回合能借用场上任意一名角色的一个非锁定技持衡计的技能，且该角色下一回合此技能失效；大过牌能力配合觉醒后入魔的两大保命技能，受伤后下一轮直接觉醒的过渡动画、战败CG里，都藏着当年几人反复讨论的细节……
绝望像潮水般漫过心头，那些未竟的设计、散场的挚友、被篡改的热爱，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原地。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意识，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叮！恭喜宿主对三国杀怀有深切透骨的执念与绝望，契合绑定条件——现世三国杀系统已激活！”
机械音再度响起：“穿越成功！当前身份：三国杀世界·普通士兵。请宿主开启属于你的武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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