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0年,深秋。
地点:巴黎,某医院病房。
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尖锐的气味,像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试图掩盖生命在此地留下的所有痕迹——无论是新生的,还是衰败的。
然而,在这片素白之中,却顽强地混杂着另一股气息:松节油的清冽,以及油画颜料特有的、略显沉郁的芬芳。
莫纳西亚靠在升起的病床上,黑色的长发衬得她的脸庞愈发苍白,像一件过于精致的瓷器。
她的膝上摊开着素描本,碳笔在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勾勒出窗外一棵梧桐树最后的、倔强的叶片。
她翠绿色的眼眸低垂着,里面盛着一片完整的、汹涌的海洋,可她的脸上,却无波无澜。
塞莱斯特站在床边,正将一个柔软的枕头垫在莫纳西亚的后腰。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寂默灯/Qui Fatum Tangit:“这样会舒服些,莫纳。”
她轻声说,声音像融化在温水里的蜂蜜,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暖意。
寂默灯/Qui Fatum Tangit:“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到那个充满糖霜、黄油和咖啡香气的“静谧回响”。
莫纳西亚没有抬头,笔尖的轨迹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但塞莱斯特知道她听见了。
她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表情或言语的确认,一种源于福利院时期、长达数年的共生般的默契,让沉默本身成了最丰富的对话。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停在虚掩的病房门外。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恰好三下。
寂默灯/Qui Fatum Tangit:“请进。”塞莱斯特转过身。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利昂。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质衬衫,外面套着医院的勤务外套,却难掩他身上那股仿佛刚从面包窑边带来的、踏实而温暖的气息。
他推着一辆小小的餐车,但上面摆放的并非医院统一的餐食。
利昂:“下午好,塞莱斯特小姐,莫纳西亚小姐。”利昂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傍晚时分敲响的钟。
利昂:“今天厨房的布列塔尼炖菜味道有点重,我想你们可能更愿意尝尝这个。”
他从餐车下层端出一个藤编的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块洁白的亚麻布。
掀开一角,浓郁甜美的香气瞬间逸散出来,驱散了房间里一部分消毒水的味道——那是几块烤得恰到好处、色泽金黄的布里欧修。
利昂:“我自己烤的,糖减了一半。”他补充道,目光自然地落在莫纳西亚的素描本上,“希望不会打扰到您创作,莫纳西亚小姐。”
塞莱斯特接过篮子,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谢谢你,利昂先生。你总是这么周到。”
利昂:“举手之劳。”利昂的视线在那幅即将完成的梧桐素描上停留了片刻,线条利落,光影分明,沉默中蕴含着强大的表现力。
他并非奉承,而是发自内心地赞叹:“画得真好。尤其是光线的处理……仿佛能让人触摸到午后三点的温度。”
一直沉默的莫纳西亚,在此刻缓缓抬起了头。她用那双深潭般的绿眼睛看向利昂,平静地接受了这份赞美。
她无法用嘴角的笑意来回馈,便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但塞莱斯特和利昂都准确地接收到了。
塞莱斯特看着这一幕,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
她转向莫纳西亚,语气温柔却坚定。
寂默灯/Qui Fatum Tangit:“莫纳,等你这次出院,我们为你办一场个人画展吧。就在店里,或者租一个小画廊。你的画,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门外。利昂正准备告辞的身影微微一顿,他背对着病房,脸上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塞莱斯特将一块布里欧修递给莫纳西亚,她接过,小口地吃着,目光却再次投向了窗外。
她的素描本摊开在膝头,在那幅写实的梧桐树素描的角落,无人注意的地方,她用极细的笔触,勾勒了一片抽象而深邃的、仿佛正在缓慢旋转的星海。
那绿色与黑色的线条交织着,隐隐透出一种不祥却又迷人的波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