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叶寸心的后背,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她蜷缩在破旧平房的阴影里,污水渠的恶臭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手中那个加密卫星电话屏幕上,那行简短却重如千钧的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也烫着她的心。
“信任‘渔夫’。坐标:旧港区3号码头,B-17仓库。速来。‘夜莺’危。”
“渔夫”是谁?是敌是友?这条信息是绝境中的救命稻草,还是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夜莺”小姨危在旦夕?这是真的,还是逼迫她现身的诱饵?信息的来源,那个最高级别的可信源暗记,是真的,还是极高明的伪造?
每一个问题都关乎生死,关乎她所在乎的一切。雷战还在废墟中带伤等待救援,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让他陷入绝境。而小姨张月娥,如果信息属实,此刻也正命悬一线。
信任,还是怀疑?救援雷战,还是驰援小姨?
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叶寸心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中挣脱出来。
不能乱!她是“黑狐”!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抉择的王牌卧底!越是绝境,越需要冷静的判断!
她闭上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将所有已知信息碎片化、拆解、重组、分析。
线索一:信息本身。 发送时间,就在她脱离狙击手视线后几分钟,对方似乎精准掌握着她的动向。“信任‘渔夫’”这个指令非常突兀,带有强烈的命令色彩。“夜莺危”是最大的驱动因素,直击她的软肋。坐标具体,指向明确。
线索二:发送源。 那个最高级别可信源暗记,她只在母亲张海燕保管的、级别最高的加密文件中见过一次,关联到一个传说中权限极高的秘密情报渠道。如果是伪造,伪造者的级别和知情度高得可怕。如果是真的,意味着有更高层的力量介入,并且知道“夜莺”的代号和她的危机。
线索三:时机。 在她刚刚遭遇袭击、与雷战失散、孤立无援的时刻发来。是雪中送炭?还是趁她病要她命?
线索四:雷战的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主动联系你的人,尤其是内部频道。” 这条信息虽然来自卫星电话,并非内部频道,但性质类似。雷战的警告言犹在耳。
结论:陷阱的可能性高于50%。 但……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小姨真的因为帮助她们而暴露,正面临死亡?她赌不起这个“万一”!
那么,雷战呢?将他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废墟?这个念头让叶寸心的心脏像被针扎一样刺痛。她想起他推开自己扑向炸弹的背影,想起他受伤后依旧冷静部署的托付……不!她绝不能抛下他!
可是……小姨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大胆的计划,在极度的压力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叶寸心的脑海!
她不能分头行动,那样可能两头落空。她必须赌一把!赌这条信息背后,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赌那个“渔夫”,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之前的迷茫和挣扎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她迅速做出决定!
叶寸心不再犹豫,她快速用卫星电话编写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没有发给“渔夫”的源头,而是发给了雷战给她的、唯一绝对可信的紧急联络人——老狐狸(代号:园丁)。信息内容经过加密转换后,大意是:
“蜂巢被毁,雷神受伤被困于废墟东南侧通风管道维修槽,急需救援!另,我收到可疑信息,称‘夜莺’危,地点旧港区3号码头B-17。信息源标记‘渔夫’,可信度待查。我将前往码头验证,若为陷阱,将反制。若三小时内无我消息,则信息为真,请求支援码头!优先级:先救雷神!”
这条信息,既告知了老狐狸雷战的准确位置和危急情况,确保救援力量能第一时间找到他,又说明了自己的去向和计划,并将验证“渔夫”真伪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同时设下了时间警报。这是目前情况下,她能想到的、最大限度兼顾两头的唯一方法!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叶寸心毫不犹豫地销毁了发送记录,将卫星电话调整到静默接收模式,贴身藏好。
现在,该去会一会那个神秘的“渔夫”了!
她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目光投向旧港区的方向。那里是城市的边缘,鱼龙混杂,是进行秘密交易的理想地点,也是设置陷阱的完美场所。
没有交通工具,她只能靠双腿。时间紧迫,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穿越小半个城市!
叶寸心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再次融入黑暗。她避开主干道和监控,利用小巷、地下管道、甚至楼顶,以惊人的速度和耐力向着码头方向潜行。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码头,确认小姨的安危,如果是陷阱,就撕破它!如果是真的,就救出小姨!
一路上,她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不断完善着应对各种可能性的预案。如何潜入码头?如何识别陷阱?如何与“渔夫”接触?如果小姨真的在,如何营救?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推演。
一个多小时后,叶寸心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和露水湿透,终于抵达了旧港区外围。她潜伏在一个废弃的吊车驾驶室里,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3号码头。
深夜的码头寂静无声,只有海浪拍打岸堤的声音。B-17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码头尽头,周围堆满了集装箱,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仓库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叶寸心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可能设伏的点:集装箱顶、起重机驾驶室、仓库窗户……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人员活动迹象。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真正的陷阱,往往隐藏在最深的寂静里。
她看了一眼卫星电话,没有老狐狸的回复,也没有雷战获救的消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能再等了。
叶寸心检查了一下手枪,子弹上膛。她深吸一口气,如同狸猫般滑下吊车,借助集装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B-17仓库靠近。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个毛孔都在捕捉着周围细微的动静。
距离仓库大门还有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一切依旧平静。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仓库那扇生锈的侧门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的脆响,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不是枪械,而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音!
叶寸心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身体本能地向后猛仰!
“咻——啪!”
一道炽亮的白光猛地从仓库高处亮起,如同小太阳般瞬间驱散了黑暗,将仓库门前的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强烈的光线让叶寸心眼前瞬间一片雪白!
是强光照明弹!她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而诡异的电子音,从仓库内部的高音喇叭里传了出来,回荡在寂静的码头上空:
“欢迎光临,黑狐小姐。或者,我该叫你……叶寸心?”
“你比我想象的,来得要快。可惜,游戏……才刚刚开始。”
叶寸心心中巨震!对方不仅知道她会来,还直接道破了她的身份和前世代号!
这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