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梨没回去，跟陈清溪睡的。

两人外卖点了几瓶酒和烧烤，陈清溪还切了水果拼盘，她们坐在落地窗前面谈心，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以前学校的事。

陈清溪酒量很差，喝了一瓶鸡尾酒脸就红彤彤的，她趴在飘窗的抱枕上，眼睛有些红红的。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陈砚被学校外面的小流氓堵着要钱，还是你发现的不对劲，我当时以为他是要中考太紧张了，问他什么都不肯说。比你我这个姐姐，他好像更听你的话。”

方梨知道陈清溪因为陈砚的事在担忧。

“他是你弟弟，肯定更向着你，也许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才不说的。”

“你忘了吗?我以前也很混的，所以知道那个年纪的孩子大概会遇到什么事，他那阵回家总是饿肚子，我就想是不是中午没钱吃饭。”

陈清溪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是真的希望你们都可以开心快乐，长大了好像烦恼就多了，真的好烦啊。”

方梨扶着她到了床上，拍了拍她的手。“睡吧，你弟的事交给我了。”

她应声，“还好有你在。”

陈清溪沉沉睡去。

方梨一个人坐在客厅阳台喝完了剩下的酒，沉默的坐了一整晚。

……

天色刚微微亮，方梨出门跑步，顺路买了早餐之后叫陈清溪起床。

进门的时候发现陈清溪已经醒了。

“哇，我最喜欢吃的豆包。”

“去洗手，我去拿盘子。”她说。

陈清溪在打电话，开了外放，手机里传来陈砚的声音。

“姐，你跟方梨姐姐在一起吗?”

“对啊，她昨晚在我这睡的，怎么了?”

“没事啊。”

他在故作轻松，两个姐姐都听出来了。

陈清溪浑然不觉，小声跟她说:“看那女人把我弟伤的多深，这得多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啊。”

方梨不知道。她也快缓不过来了。

方梨伸手:“电话给我，我跟他聊几句。”

快刀斩乱麻。

陈清溪随意把手机递过去，她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姐姐?”

“是我。”

她调整心态，但还是觉得心脏下面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将她整个人拉扯的往下沉。

“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吃个饭，我去你学校接你。”

陈砚的语气骤然欢快起来，“我随时都可以的，你来了给我打电话。”

方梨:“好，那挂了。”

“姐姐.....”

他忽然叫住她。

方梨“嗯”了一声。

他又说，“没事，见了面再说吧。”

早上陈清溪上班顺路把方梨捎回家。

不是前男友硬要挤进来的那个公寓，是她长住的家。

她跟前男友在一个品酒会上相识，认识了一周对方表白，在一起一个月对方就不知好歹的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找的借口是家里漏水。

方梨给了他公寓的钥匙，没给家里的。

对她来说，这个家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进入的安全屋，也是心理防线最深的地方。

再然后，那套公寓现在被她挂牌售卖了。

她洗完澡换了衣服，开车去接陈砚。

到学校门口之后打电话给他，言简意赅。

“东门。”

陈砚很快就跑出来了，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青春洋溢。

在看到她的车时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走过来，

拉开车门进来叫了一声:“姐姐。”

方梨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砚又把一块包装精美巧克力塞给了她。

“我舍友家里人从法国带的，说是很好吃，姐姐你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

是喜欢。

方梨:“想吃什么?”

“凉皮吧。”

方梨一顿:“我请你吃饭就吃这个?选个好点的。”

陈砚:“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就吃的这个。”

“姐姐你忘了?”

八年前的事，她本以为自己忘了，但还记得。

高二的时候她跟陈清溪阴差阳错当了同桌。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陈清溪说要去书店里抢她喜欢的作者的新作，据说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要去抢，她怕自己排不上，就把接弟弟的任务交给了方梨。

当时陈砚上五年级，在隔壁初中小学部。

他们当时上学的学校是高中初中连在一起的。

陈清溪给了她五十块钱。

“你带我弟弟吃个饭，然后来图书馆跟我汇合哦。”

方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要求，也许是因为陈清溪是朋友。

她接到了陈砚。

小学男生还没发育，但陈砚的个子已经一米六了，

只矮她半个头，背了一书包厚重的书，他自己抱着书包跟在她身旁，乖巧懂事。

跟方梨预想中的叛逆小学生不一样，短暂的接触她就知道了陈清溪口中的神仙弟弟不是吹嘘美化的。

“你想吃什么?”

他选了校门口的凉皮店。

方梨点餐的时候没问他吃什么口味，端上来的凉皮放了一大坨辣椒油，看着红彤彤的食欲暴涨，陈砚什么都没说，一杯水一口饭。

看他涨红的脸，方梨把他筷子压在了桌上。

“弟弟，你是不是吃不了辣?”

他点头。

“那就不吃了，走吧。”

“浪费食物很不好。”他皱着眉头说。

小少年清秀的脸上写着纠结两个字，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这个年龄较长的姐姐给他一个解决办法。

方梨去要了一个碗，用水将辣味冲淡，让他接着吃。

思绪回笼，初见时被辣红了脸的小学生已经高她一头了，带着些许少年气，但不惊不躁，让人莫名安心。

……

“那去吃西餐吧，有一家我看了好久。”

方梨同意了:“打导航。”

这不是陈砚第一次坐她的车，熟门熟路的去点导航搜索框，一眼就在搜索框里看到了历史地址。

蓝光金融大厦。

她前男友的公司。

他脸色一沉，按下了地址，而后一直沉默到了吃饭的地方。

西餐厅环境不错，他们坐在靠里面的位置，陈砚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

方梨看着他自然的表情，觉得不对。

等牛排上来，他又自然的切开，将方梨的盘子换了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我今天没有课，周四早上有一节大课十点结束，下午要去辅导员那……”陈砚自顾自的说话，方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姐姐你要找我的话，可以提前发个消息，只要我有时间.……”

“等下，你先停。”

她放下了刀叉，看着他，眼神带着几分让陈砚不太舒服的审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砚一愣，露出了些许茫然，一脸单纯:“你找我，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吗？”

“可怜我弟第一次谈恋爱被人骗身又骗心...…”

陈清溪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盯着陈砚清澈的眼眸，方梨喝了口水压惊。

她本来想问陈砚要什么，要什么才能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

可现在这话显然是说不出来了。

“先吃饭，吃完再说。”

她再一次逃避。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吃完后他们去了隔壁的咖啡厅坐着，陈砚想要坐到她旁边，被方梨用眼神赶到了对面。

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陈砚，在一起的前提是喜欢，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喜欢。”

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像陈清溪他们家以前养过的金毛，眼睛黝黑，深不见底。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我说的也不是。”

陈砚起身凑了过来，坐到了她旁边，认真无比，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他是有些紧张的。

陈砚攥紧了拳头，又暗自松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方梨，我喜欢你。”叫的是名字。

“我大你六岁。”

“我喜欢你。”

“我是你姐的朋友。”

“我喜欢你。”

“不行，我……”

“我喜欢你。”

他看着她，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好看的眼眸像是被扔进水里的玻璃珠，波光粼粼。

“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低下了头，又像犯了错一样，让人看着觉得可怜兮兮的，“我不敢说。”

“所以前天晚上，是你故意的吗。”方梨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句话这么轻松的说出来。

陈砚猛地抬头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嘴唇都在抖。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方梨一看，连忙改口:“不是，我就是这么一说。”

陈砚声音哽咽，“所以你根本不喜欢我，可是你那天晚上明明说……”

“我说什么了?”

陈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喜欢我，会对我好，会跟我在一起。你问我要不要谈恋爱，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方梨有些紧张。

他沉默的看着他，方梨懂了。

要不然他不会没有反抗。

是被她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

她就像是哄骗别人上床的渣女，不择手段。

偏偏对象是陈砚，一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乖孩子，被她三言两语迷惑，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的感情，再加上少年人一时上头。

她理解陈砚，不理解自己。

那天晚上她大概是撞到头脑子坏掉了。

方梨恨不得回到那天晚上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想到她信誓旦旦的跟陈清溪说这次要谈个男大，就悔不当初。

好消息，真的是男大。

坏消息，是闺蜜弟弟。

“你来找我，是想说这件事不算什么是吗?想说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他偏过了头，嘴唇轻抿，漂亮又脆弱，像美丽的白天鹅扬起了长长的脖颈。

这样做好像是为了不让眼泪留下来。

“早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我就不出来了。”他表情倔强。

方梨忍不住伸手，一滴泪水滴在了她的手背上，烫的她下意识缩了回去，又抬手抹掉了他下颚的泪珠。

他看了过来。

水洗过的眼睛里满是委屈，长而微卷的睫毛挂着水珠，惹人心疼。

鬼使神差的，方梨听见自己说:“没骗你，在一起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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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小狗：“对，我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