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很轻，几乎被风沙掩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步靠近。
苏砚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帐篷帆布的破洞，指尖被粗糙的布料磨得发疼。他能清晰地看到张起灵走近的身影，蓝色连帽衫上沾了些沙尘，裤脚甚至能看到几滴深色的痕迹，不知是蛇血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对方站在帐篷入口，阴影将苏砚完全笼罩，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你好？”
张起灵没有回应。
他只是微微俯身，视线落在苏砚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苏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帐篷的支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你是谁？”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这个问题让苏砚语塞。他是谁？他是苏砚，一个古籍修复师。可这话在此刻说出来，显得格外苍白——谁会穿着现代户外装，突然出现在这片连地图都未必标记的荒漠里？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含糊道：“我……我叫苏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到这里了。”
张起灵的目光没有移开，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片刻后，他的视线转向苏砚脚边，那里是刚才被扔出去又捡回来的青铜镇纸，此刻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恢复了古朴温润的质感，只是表面的纹路依旧清晰，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这东西，”张起灵的目光重新回到苏砚脸上，“是你的？”
“嗯。”苏砚点头，捡起镇纸握在手里，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定了些，“是我的修复工具，用来压纸的。”
修复工具？
张起灵的眉头似乎又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像是没听懂这个词。但他没有追问，只是直起身，转身看向远处，似乎在确认方向。
苏砚趁机打量他。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左手下意识地按在右臂上，袖口隐约渗出一点红色。
是刚才被蛇咬伤了？
这个念头让苏砚瞬间紧张起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张起灵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像是才意识到伤口的存在，语气平淡无波：“没事。”
“怎么会没事？”苏砚急忙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酸痛，“这里的蛇有毒，必须尽快处理！”
他的反应有些急切，连自己都觉得意外。或许是记忆里那些关于“张起灵”的碎片在作祟，或许是刚才亲眼看到他被蛇群围困的惊险，让他无法对这道伤口视而不见。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解，但没有拒绝。
苏砚立刻放下心来，迅速从自己的登山包里翻找。幸好出发时考虑到野外可能遇到意外，他带了急救包。酒精棉、碘伏、绷带……当他拿出这些包装现代的物品时，明显感觉到张起灵的目光顿了一下。
“别动。”苏砚蹲下身，示意张起灵抬起手臂。
张起灵沉默地照做了。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伤口——不算太深，但齿痕清晰，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淡淡的青紫色，显然蛇毒正在扩散。
苏砚的心跳又提了起来，他用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渍，动作尽量轻柔：“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张起灵没有任何反应，既没叫痛，也没动一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低头处理伤口的动作。苏砚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和这片荒漠的粗粝格格不入。
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气息。
不是风沙的味道，不是血腥气，而是一种……干净的、带着点草木清香的味道，像是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种气息让张起灵莫名地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明亮的光，整齐的书架，还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安静。
那些片段太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抓不住，也看不清。
就在这时，苏砚握着青铜镇纸的左手不小心碰到了张起灵的伤口。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几乎难以察觉。
苏砚猛地抬头，只见镇纸接触伤口的地方，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转瞬即逝。而张起灵的身体似乎也僵了一下，他低头看向伤口，那里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些许，连原本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一瞬。
两人同时愣住了。
“这……”苏砚看着自己手里的镇纸，又看看张起灵的伤口，满脸震惊。这东西除了压纸和刚才发烫，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张起灵的眼神也深沉了许多。他看着那枚青铜镇纸，又看向苏砚，漆黑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那不是警惕，也不是困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看到了某种与自己相关的线索。
“走吧。”张起灵收回手臂，重新放下袖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没再提伤口的事。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坚定。
苏砚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哪里？”
“找他们。”张起灵的声音传来，简洁明了。
苏砚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他们”应该是吴邪和王胖子。记忆里的“铁三角”，总是形影不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荒漠里，谁都没有再说话。风沙吹过，卷起细小的沙粒，打在冲锋衣上沙沙作响。
苏砚看着前面张起灵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混乱和茫然。穿越？《终极笔记》的世界？张起灵？还有这枚突然变得不普通的青铜镇纸……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可掌心残留的、属于镇纸的微凉触感，以及刚才那瞬间的白光，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张起灵，对方依旧沉默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苏砚突然想起刚才他挡在蛇群前的样子，利落、决绝，带着一种近乎孤独的强大。
记忆里，他似乎总是这样。
“那个……”苏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张起灵解决了蛇群，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蛇的点心。
张起灵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帮了我。”
指的是用镇纸吸引蛇群注意力的事。
苏砚愣了愣，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看着张起灵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青铜镇纸，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或许，他和这个人的交集，并不只是因为那本模糊的“笔记”。
这枚青铜镇纸，这片陌生的荒漠，还有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线，正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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