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盛夏尾巴的燥热，刮过青城一中的林荫道，梧桐叶子哗哗作响，像是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窥探着这个陌生的转学生。

凌寒雪捏着薄薄的转学证明，站在高二（三）班的讲台上，感觉所有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她垂下眼睫，声音清冷，像她的名字一样，带着点寒意：“我叫凌寒雪。”

简单的自我介绍，掀不起任何波澜。班主任随意指了个靠窗的空位，她便在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中走过去，坐下，将书包塞进抽屉，动作流畅，没有多余的情绪。

新学校，新环境，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呼吸罢了。

课间休息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凌寒雪正低头整理着崭新的课本，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嘿，新同学？”一个穿着篮球服、额发还带着汗湿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前座的空位上，手臂撑着桌面，笑容阳光得有些晃眼，“我叫宗先状，体育委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他身后跟着几个挤眉弄眼的男生，起哄似的笑着。

凌寒雪抬起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谢谢，不用。”

宗先状碰了个软钉子，却丝毫不觉尴尬，反而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力：“别这么冷淡嘛，凌寒雪？名字真好听。放学后要不要参观下校园？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樱花还没全谢……”

“宗少，又瞄上新目标了？”旁边有男生哄笑。

宗先状回头笑骂了一句，又转回来，眼神热切地看着凌寒雪。

凌寒雪蹙了蹙眉，对这种过分的热情感到不适。她正要再次明确拒绝，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宗先状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冲她眨眨眼，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整天的课程，凌寒雪都能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有宗先状毫不掩饰的打量，也有其他同学若有若无的窥探。她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她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关注中心。

教学楼西侧有一段相对僻静的楼梯，连接着实验楼，平时人少。凌寒雪想从那边绕去图书馆还一本早上借错的参考书。

楼梯间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漂浮着尘埃的味道。她刚走下几级台阶，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攥住，猛地向后一扯！

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疼得她闷哼一声。

不等她看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笼罩下来，将她完全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陌生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凌寒雪惊恐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是秦振。

那个一整天都坐在教室最后排，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男生。他此刻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与白天那个沉默的影子判若两人。

“离宗先状远点。”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凌寒雪的心上。

凌寒雪心脏狂跳，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骨头都像是要碎裂。“放开我！你干什么？”

秦振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和质问，目光落在她因刚才拉扯而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那里，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小块淡粉色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迹。

他眼神骤然一暗，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抬起，冰凉的指尖带着粗粝的触感，狠狠碾过那一小片皮肤。

凌寒雪浑身一颤，一种被侵犯的屈辱感和莫名的战栗同时席卷上来。

“这痕迹的主人，”秦振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没告诉你，他有多疯？”

凌寒雪脸色瞬间煞白。那个痕迹……是昨天不小心撞到柜子角留下的淤青。可在他嘴里，却变成了另一种不堪的臆测。她想解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侵略性气息。

楼梯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娇俏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秦振哥！原来你在这儿呀？校长正到处找你呢！”

凌寒雪循声望去，看到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精致洋裙的女生，是班上的柳可铃。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被秦振困在墙角的凌寒雪。

秦振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松开钳制凌寒雪的手，指尖仿佛无意地在她被碾过的皮肤上最后蹭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种疏离冷漠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危险和压迫感的人只是凌寒雪的幻觉。他甚至没再看凌寒雪一眼，转身朝着柳可铃的方向走去。

柳可铃得意地瞟了凌寒雪一眼，亲昵地想要去挽秦振的胳膊，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立刻恢复，跟着秦振下楼去了。

空荡的楼梯间，只剩下凌寒雪一个人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用力攥紧的痛感，锁骨处的皮肤火辣辣的。

疯子……

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夜幕降临，女寝楼下却比白天更热闹。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体育委员宗先状要公开向新来的转学生凌寒雪告白。

楼下空地被看热闹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宗先状换了一身干净帅气的运动服，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在用蜡烛摆成的心形图案里，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凌寒雪被同寝室的女生半推半就地拉到阳台，看到楼下的阵仗，眉头紧紧皱起。她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更讨厌宗先状这种不顾他人感受的自以为是。

“凌寒雪！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宗先状朝着阳台的方向，大声喊道，引起周围一片起哄和口哨声。

凌寒雪抿紧嘴唇，转身就想回寝室。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围观的学生像潮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道。

秦振走了过来。

他依旧穿着校服，神色淡漠，仿佛只是路过。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他径直走到宗先状面前，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玫瑰，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宗先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几分戒备：“秦振，你什么意思？”

秦振没说话，直接伸手，夺过那束玫瑰。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收紧！

“哗啦——”

娇嫩的花瓣被粗暴地撕裂，鲜红的玫瑰在他手中被碾碎、撕扯，残破的花瓣和枝叶簌簌落下，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尖锐的刺划破了他的手指皮肤，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顺着他冷白的手指缓缓往下淌。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将彻底毁掉的花束扔在地上，然后抬起沾着血迹的手，指向阳台上的凌寒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凌寒雪惊惧的视线，都聚焦在他那只正在滴血的手上。

秦振抬起头，夜幕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远处的路灯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脸色苍白的凌寒雪。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场地，带着一种令人心脏紧缩的寒意。

“凌寒雪，”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残忍，“你猜，疯子能不能忍住第二次不动你？”

血珠，滴答，落在她脚下阳台边缘的水泥地上，也像砸在了她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