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月娜的赞叹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羽冰走向场边，重新站定在舞长空身侧，恢复了那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静默姿态，仿佛刚才那惊艳的出手只是一场幻觉。

混战结束，班长候选人的名单确定下来，古月娜、唐舞麟、谢邂，以及凭借刚才短暂出手便震慑全场的羽冰，赫然在列。

舞长空冰冷的目光扫过几人，宣布了下一阶段的考核内容：“进入升灵台，以生存时间和猎杀魂兽数量、质量综合评定。”

升灵台。

古月娜心中微动。那是模拟的原始森林环境，充满了强大的魂兽，危机四伏，却也……机会丛生。在那种环境下，更容易发生“意外”，也更容易建立起超越普通同学关系的……联系。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羽冰。黑发少女听到“升灵台”三个字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比平时更专注了些许。

一行人通过传送进入升灵台。浓郁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魂兽特有的腥臊气味。

古月娜刻意放缓了脚步，没有像唐舞麟和谢邂那样急于寻找魂兽猎杀，也没有像原计划那样去观察唐舞麟体内金龙王血脉的动静。她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前方不远处那个独自行动的黑发身影上。

羽冰走得很稳，步伐轻盈，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灵眸冷静地扫视着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单纯地观察。

古月娜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尾随。她能感觉到，越是深入森林，羽冰身上那股被刻意掩盖的、属于冰龙一脉的极寒气息，就越是难以完全抑制地散发出一丝。而她自己体内的银龙王血脉，也随之产生着更清晰的共鸣。

这共鸣让她心悸，也让她更加兴奋。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兽吼，伴随着树木折断的咔嚓声。一股强悍的土属性魂力波动骤然爆发。

古月娜眼神一凝，只见一头体型庞大、形似犀牛、头顶生有螺旋独角的魂兽猛地从密林中冲出，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似乎落单的羽冰。

千年魂兽，裂地犀！而且看其威势，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修为！

羽冰停下了脚步，面对这庞然大物，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起来。黑色的发丝无风自动，一层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迅速凝结出白霜。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冲撞而来的裂地犀，那眼神，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等待。

古月娜的心脏猛地收紧。她知道羽冰很强，但这头裂地犀的力量不容小觑，尤其是那根独角，蕴含着恐怖的穿透力。万一……

几乎是本能快于思考，古月娜动了。

她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双手在身前虚按，周身七彩光晕流转。地面上的藤蔓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瞬间缠向裂地犀粗壮的四肢，试图减缓它的冲势。同时，数道凝练的风刃凭空出现，带着尖啸声斩向裂地犀相对脆弱的眼睛和鼻子。

她的出手迅捷而精准，元素掌控妙到毫巅，完全是出于“同学互助”的姿态，没有丝毫银龙王的力量泄露。

裂地犀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激怒，发出一声咆哮，冲锋的方向微微偏转，头顶独角黄光大盛，一道凝实的土黄色光柱轰向古月娜的方向！

“小心！”

一直沉默的羽冰终于开口，声音清冷短促。与此同时，她动了。

她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冰影，不退反进，迎着那土黄色光柱直冲而去！在光柱即将临体的瞬间，她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致的深蓝寒芒闪现，无声无息地点在了光柱的最前端。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狂暴的土属性能量光柱，在接触到那点深蓝寒芒的刹那，竟如同被冻结的河流般，从尖端开始迅速凝结、僵化，最终化作一道扭曲的土黄色冰柱，轰然碎裂落地！

而羽冰的身影，已经借着前冲之势，鬼魅般贴近了裂地犀的腹部。她左手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晶莹的冰甲，五指成爪，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插向了裂地犀相对柔软的腹部！

“噗嗤！”

冰爪轻易地破开了坚韧的兽皮，深入血肉。极寒之气瞬间爆发，以伤口为中心，冰层迅速蔓延，眨眼间便将裂地犀小半个身体冻结！

裂地犀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向前倾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羽冰轻盈地后跃，落在数米之外，气息平稳，只有右手指尖那点深蓝寒芒缓缓消散。她看也没看地上挣扎的裂地犀，而是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到了古月娜身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探究，而是多了一丝……审视，甚至是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古月娜站在原地，维持着元素使的姿态，脸上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感激”。她迎上羽冰的目光，轻声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与谢意：“谢谢你，羽冰。刚才……好险。”

羽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过了好几秒，就在古月娜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表情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某种确认般的意味：

“你的元素，不只是亲和。”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古月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果然感觉到了！在危机时刻，自己调动元素之力相助，虽然依旧掩饰了银龙王本源，但那远超普通元素使的精纯掌控力，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古月娜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露出一丝带着秘密的、略显苦涩的笑容，“可能……是我的武魂比较特殊吧。”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完全承认，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空间。

羽冰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锐利得让古月娜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要被彻底剥开。

然而，羽冰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移开视线，看向地上渐渐停止挣扎，被彻底冻结的裂地犀，淡淡道：“解决了。”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暗流涌动的对峙从未发生。

她走到裂地犀旁边，伸出手，似乎要收取魂兽灵力。

古月娜看着她清冷的侧影，心中那股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撕开她所有秘密的欲望，如同野火般灼烧。她走上前几步，在羽冰身边停下，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某种更深层次的引诱：

“羽冰，我们……似乎很有默契。”

羽冰收取灵力的动作微微一顿。

古月娜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只见羽冰缓缓直起身，转过头，那双黑色的眼眸再次对上古月娜的视线。森林斑驳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古月娜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下，悄然松动了一丝裂痕。

她看着古月娜，看了很久。

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到几乎不存在，但古月娜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渴望如同潮水般将古月娜淹没。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点头了！

她承认了这份“默契”！

古月娜强压下内心的狂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对羽冰露出了一个清浅而真诚的笑容。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一个笑容清浅，眼底藏着翻涌的暗潮。

一个面无表情，眼中却映入了对方的身影。

升灵台的原始森林里，猎杀与竞争仍在继续，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某种危险的、扭曲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纽带，正在悄然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