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地犀庞大的身躯在冰层覆盖下彻底失去生机，化作精纯的灵力光点消散。羽冰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寒气让空气都泛起白雾。她没有再看古月娜，转身便要向森林更深处走去，仿佛刚才那微不可察的点头回应从未发生。

“等等。”古月娜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里危机四伏，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我们……一起？”

她用的是询问句，眼神却笃定。刚才那短暂的联手，那被羽冰亲口承认的“默契”，就是最好的理由。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必须将这份脆弱的联系牢牢抓住，编织成只属于她们的网。

羽冰脚步停下，侧过头，黑眸扫过古月娜。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在权衡。森林深处传来的魂兽嘶吼声此起彼伏，更凸显了独行的风险。

几秒的沉默后，她收回目光，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继续迈开了脚步。但这一次，她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独行姿态。

古月娜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立刻跟了上去，与她保持着并肩而行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在密林中穿行。古月娜不再刻意寻找话题，她知道对于羽冰这样的人，过度的热情只会适得其反。她只是安静地跟在旁边，偶尔用精妙的元素操控提前清理掉一些潜伏的毒虫或者绊脚的藤蔓，动作自然，不着痕迹。

羽冰似乎默认了她的存在，没有排斥，也没有交流。她的灵眸不断扫视四周，像是在寻找特定的目标，对古月娜那些细微的照顾举动，她没有任何表示，但古月娜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那层冰冷的隔膜，似乎变薄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这时，羽冰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住左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古月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精神力悄然蔓延，立刻感知到一股阴冷、滑腻的气息潜伏其中。是曼陀罗蛇，而且不止一条！

“小心。”羽冰低声提醒，语气是惯有的简短。

几乎是同时，数道色彩斑斓的蛇影如同闪电般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带着腥风，直扑两人！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毒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古月娜眼神一凛，七彩光芒在掌心凝聚，正要出手。

却见羽冰动作更快。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前方虚空一按。

“咔…咔咔……”

以她掌心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冰环瞬间扩散开来！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那几条飞射而来的曼陀罗蛇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在空中诡异地僵住，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坚冰，然后如同冰雕般直直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没有魂环闪耀，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零度般的、漠然的掌控。

古月娜瞳孔微缩。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羽冰对冰元素的掌控，已经超出了普通魂师的范畴，那是一种近乎规则的力量运用，带着一种……神性的痕迹？是了，她体内流淌着神王级别的血脉，即便掩盖，本质依旧存在。

她体内的银龙王血脉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这一次，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遇到上位同源力量的……战栗？不，更像是渴望交融的共鸣。

羽冰解决了曼陀罗蛇，收回手，气息依旧平稳。她转过头，看向古月娜，目光落在她刚刚凝聚了元素之力、尚未完全散去七彩光晕的手上。

“你的反应很快。”羽冰忽然开口，依旧是陈述的语气。

古月娜心中一凛，迅速散去手上的光芒，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还好你出手更快。这些蛇太诡异了。”她顿了顿，像是无意般提起，目光带着纯粹的好奇看向羽冰，“你的冰，好像……不太一样。感觉很特别。”

她在试探，小心翼翼地，想要撬开那层坚冰，窥探内里的真实。

羽冰沉默了一下，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着古月娜看似无害的脸庞。森林里光线晦暗，两人的影子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几乎交叠在一起。

“你的也是。”羽冰终于回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古月娜的心跳猛地加速。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龙族，关于这份“特别”的元素之力背后隐藏的本质！

强烈的占有欲和一种被看穿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古月娜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抓住她的手，逼问她到底知道多少。但她忍住了，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略带困扰的迷茫。

“我……不太明白。”她轻声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有时候，是会觉得自己的力量有些奇怪，和书本上记载的元素使不太一样。”她抬起眼，望向羽冰，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求助，“羽冰，你见识广博，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将自己放在一个“困惑者”的位置上，试图引导羽冰说出更多，同时也是一种更深入的靠近——分享秘密，是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

羽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抹伪装得极好的迷茫和脆弱，久久没有说话。

风吹过林间，带来沙沙的声响，也带来了远处唐舞麟和谢邂隐约的呼喝打斗声，更显得此处的寂静有些诡异。

古月娜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羽冰移开了视线，望向森林深处那更为浓郁的黑暗，语气平淡无波，却扔下了一句让古月娜心神剧震的话：

“力量源于血脉。困惑，只因你未曾真正认识自己。”

说完，她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古月娜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力量源于血脉……未曾真正认识自己……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银龙王的存在！她甚至可能……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兴奋和占有欲。

霍羽瞳，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我，还要……接近我的本质。

这样更好。

古月娜看着前方那抹决绝的、仿佛要独自走入黑暗的背影，眼底的银紫色光芒再也无法抑制地亮起，如同暗夜中燃烧的鬼火。

她快步追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掩饰步伐中的急切。

“羽冰！”她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你说得对……或许，我真的需要好好认识自己。”

她走到羽冰身侧，与她并肩，目光灼灼地侧头看着她冰冷的侧脸。

“而你，”古月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甜腻而危险的笃定，“或许就是能帮我看清自己的……那面镜子。”

羽冰的脚步没有丝毫紊乱，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她只是目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古月娜这意有所指、几乎挑明了某些东西的话语。

但古月娜清晰地看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羽冰那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只是一个细微到了极点的动作。

却让古月娜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弯起了一个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你听到了。

你也……在意了。

这就够了。

升灵台的试炼还在继续，猎杀与生存的规则冰冷无情。

但在这规则之下，一场更为隐秘、更为偏执的狩猎，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猎手，与猎物。

界限，正在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