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送的光芒散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史莱克广场熟悉的喧嚣瞬间涌入耳膜，与升灵台内原始死寂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阳光有些刺眼，古月娜微微眯起眼，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前方不远处那个刚刚凝聚成形的、孤峭的黑发身影。

羽冰。

她站在那里，背对着古月娜，身姿依旧挺直，仿佛升灵台内那短暂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但古月娜敏锐地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

她在紧张？还是在抗拒？

古月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没关系，无论是哪种，都证明了她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舞长空冰冷的声音响起，开始总结此次升灵台试炼的结果，宣布班长人选的最终决定。古月娜的名字和唐舞麟、谢邂一起被念到，她只是淡淡地听着，心思全然不在那上面。她的全部感官，都像最精密的雷达，聚焦在羽冰身上。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好奇、探究的目光在羽冰身上扫过，显然她之前在升灵台内展现出的实力引起了注意。但羽冰对此毫无反应，像是隔绝在无形的冰墙之内。

直到舞长空念出“羽冰”的名字，作为班长候选人之一。

黑发少女这才微微抬眸，看向舞长空，轻轻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掠过古月娜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刻意的忽视，像一根细小的针，刺了一下古月娜的心脏。不痛，却带着一种挑衅般的痒意。

很好，你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古月娜眼底银光流转。她偏要让她记住，偏要让她无法忽视。

课程结束，人群开始散去。羽冰转身，径直朝着教学楼外的方向走去，步伐很快，带着一种明确的疏离。

古月娜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就这么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穿过熙攘的广场，走过林荫小道，羽冰的脚步始终未停，方向明确——似乎是朝着宿舍区。

路上有相熟的同学和古月娜打招呼，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羽冰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尾随。在一次拐过墙角时，古月娜清晰地看到，她的脚步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加速，肩膀的线条也绷紧了一分。

她在试图摆脱。

这个认知让古月娜心中的执念更加汹涌。她加快脚步，拉近了些许距离。

终于，在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宿舍区的小径上，羽冰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冰冷，穿透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砸在古月娜耳中：“别跟着我。”

古月娜也停下了，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傍晚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灼热的暗火。

“这条路，不是只准你一个人走吧？”她轻声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无辜，却又蕴含着不容错辨的坚持。

羽冰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那双黑色的眼眸终于再次对上古月娜的视线。里面没有了升灵台内的复杂和动摇，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

“你想做什么？”她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

古月娜向前走了一步，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寒气的距离。她微微仰头，看着羽冰冰冷的脸庞，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唇线，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我想做什么？”古月娜重复着这个问题，唇角弯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我只是想多了解我的同学，未来的班长……羽冰。”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某种暧昧的缠绕感。

羽冰的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实质化。“没有必要。”

“我觉得很有必要。”古月娜不退反进，又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看到羽冰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身体没有后退，但那种被侵犯领地的警惕感已经弥漫开来。

“你看，”古月娜的视线落在羽冰微微抿紧的唇上，眼神幽暗，“我们之间有某种联系，不是吗？在升灵台里，你感觉到了，我也感觉到了。那种……共鸣。”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共鸣”两个字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羽冰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她看着古月娜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银紫色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占有欲，身侧的手指再次蜷缩起来，指节泛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移开视线，声音冷硬，但细微的颤音泄露了她并非毫无触动。

“你知道。”古月娜笃定地说，语气带着一丝蛊惑，“你知道我的力量不寻常，我知道你的冰非同一般。我们是一样的，羽冰。为什么非要假装陌生？”

她伸出手，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手臂，而是缓缓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拂向羽冰脸颊旁一缕被风吹乱的黑发。

“我们可以是……同伴。”

指尖即将触碰到发丝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

羽冰猛地抬手，用力打开了古月娜的手。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抗拒。

古月娜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小片，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但她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看着羽冰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终于不再是全然冰冷的、带着薄怒的眼眸。

“看，”古月娜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被打红的地方，眼神却更加幽深，“你并非真的毫无感觉。”

羽冰胸口微微起伏，她死死瞪着古月娜，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几次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眼神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其下翻涌的、混乱的情绪。

她不再理会古月娜，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快步离开，这一次，脚步带着明显的仓促。

古月娜没有再跟上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羽冰近乎狼狈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处，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背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清晰地残留着。

古月娜抬起手，看着那抹红痕，伸出舌尖，轻轻舔过。

一丝冰寒的气息，夹杂着羽冰身上特有的、极淡的冷香。

她的眼底，翻涌着近乎病态的满足和更加汹涌的渴望。

“生气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偏执，“没关系……”

“我们有的是时间。”

冰层已经裂开，她有的是耐心，一点点，将它彻底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