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期中考试后的“强制辅导”成了常态。每天放学后那半小时，成了沈墨尘和陆见清之间一种古怪的、心照不宣的独处时间。好感度在-45分上下艰难地浮动，沈墨尘已经学会不去在意那零点几的得失，转而专注于搞懂那些该死的物理题——至少，在陆见清偶尔点头或者说一句“嗯，对了”的时候，他能获得一点微妙的成就感。

这天下午，沈墨尘因为被班主任临时抓去搬新到的练习册，去物理办公室晚了一会儿。他抱着沉重的纸箱，拐过楼梯角，远远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的情形，脚步不由得一顿。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正低着头，双手将一个粉蓝色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封，颤抖着递到陆见清面前。陆见清刚从办公室出来，怀里抱着几本书，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状况。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两人的轮廓，画面带着一种青春校园剧特有的朦胧美感。

沈墨尘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他下意识地往墙边阴影里缩了缩，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

他看到陆见清垂眸看着那封信，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惯常的、拒人千里的平静。

“陆学长，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女生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沈墨尘的心提了起来。他会怎么做？收下？拒绝？还是像对待自己当初那样，冷冰冰地甩一句“不必了”？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沈墨尘看见陆见清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他没有伸手去接那封信，只是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温度的平稳：“谢谢。但是，抱歉。”

干脆利落，不留任何遐想空间。

女生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捏着信封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背影带着仓皇和失落。

陆见清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女生跑远，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他转身，准备离开，视线却不偏不倚地扫过了沈墨尘藏身的角落。

沈墨尘心里一虚，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就想把自己完全塞进墙缝里。

陆见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让沈墨尘感觉自己那点看热闹（或者说别的什么）的心思无所遁形。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抱着书，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直到那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墨尘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有点冒汗。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箱子，又抬头望向空荡荡的走廊，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有点庆幸陆见清拒绝了？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抱着箱子快步走向物理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物理老师不在，只有陆见清刚才坐过的位置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干净的的气息。沈墨尘把箱子放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仿佛还能看见刚才那一幕。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好感度变化：-45.2→-44.8]**

沈墨尘一愣。

0.4分？

在他偷窥（虽然他不想承认）、并且目睹了陆见清拒绝别人告白之后，好感度居然涨了0.4？

这算什么？因为他没有像那个女生一样凑上去自讨没趣？还是因为……他看到了陆见清拒绝别人的样子？

沈墨尘挠了挠头，感觉陆见清的心思比那些物理难题还要难解。

他坐下来，拿出卷子，却有点心不在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脑子里反复回放陆见清拒绝那个女生时的样子——冷静，疏离，不带丝毫犹豫。

对自己呢？

沈墨尘仔细回想。陆见清对他，好像……不太一样。虽然也一样冷，一样惜字如金，但会给他送药，默许他蹭伞，容忍他每天在办公室“污染”空气，甚至在他搞懂题目时，会有那么零点几分的“施舍”。

这种区别对待，极其微小，却又真实存在。

沈墨尘看着草稿纸上被自己划出的凌乱线条，忽然觉得，攻略陆见清这件事，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迫接受的、令人头疼的任务了。

这里面，好像掺杂进了一点……连他自己也还没完全弄明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