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期末考试的阴影如同盛夏的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温江二中学生的头顶。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汗水和风油精混合的、独属于考前冲刺期的复杂气味。

沈墨尘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强行塞满了知识的企鹅，走路都恨不得捧着书。他那间乱七八糟的卧室彻底被各种试卷和参考书攻占，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就在他对着一道刁钻的古文默写抓狂，差点把头发薅下来时，手机屏幕亮了。

是陆见清。

不是纸条，是直接发过来的消息。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那篇古文的思维导图，重点字词、文章结构、情感脉络，梳理得清清楚楚，比他手里那本参考书还要简明扼要。下面附着一行字：

**「重点看标红部分。」**

沈墨尘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好几秒，然后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像个突然被投喂了糖果的小孩。他捧着手机，把那张图放大，仔仔细细地看，恨不得把每个标红的字都刻进脑子里。

**[好感度 23 → 23.8]**

0.8分！沈墨尘看着涨幅，傻乐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复：

**「收到！会长威武！」**

那边没再回应。但沈墨尘知道，他看到了。

这像打开了一个开关。接下来的几天，陆见清的“远程支援”变得频繁而精准。有时是一道数学压轴题的几种解法对比，有时是英语阅读理解的长难句拆分，有时甚至是政治大题的答题模板和关键词提炼。他总是能在沈墨尘最焦头烂额的时候，送上最需要的东西。

沈墨尘把这些图片一一保存，建了一个单独的相册，名字就叫“通关秘籍”。复习累了，他就翻出来看看，看着那熟悉的、冷静克制又条理分明的字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熨帖过一样，重新充满了干劲。

他甚至开始主动“骚扰”陆见清。遇到实在啃不动的硬骨头，他会直接把题目拍过去，附上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陆见清的回复通常不会太快，但每次都不会让他失望。有时是几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照片，有时是几条简短的语音——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面对面时更低沉一些，带着电流的微磁，清晰地讲解着步骤，听得沈墨尘耳朵发痒，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好感度 23.8 → 24.5]**

**[好感度 24.5 → 25.2]**

分数在稳定的远程互动中，一点点向上挪动。

考试前一天晚上，沈墨尘正对着物理公式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手机又震了。他以为又是“秘籍”，点开一看，却愣住了。

陆见清发来的是一张……夜空照片？

像素不算很高，像是在宿舍窗台随手拍的。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一弯新月清清冷冷地悬着。下面没有配任何文字。

沈墨尘看着那张照片，心里那点因为考试而生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不少。他盯着那弯月亮看了很久，然后手指动了动，回复过去：

**「看到了。明天加油。」**

这一次，陆见清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

**「嗯。」**

沈墨尘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笔，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期末考试的考场里，沈墨尘深吸一口气，摊开试卷。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遇到不确定的题目时，他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见清发给他的那些图片，那些清晰的步骤，甚至是他讲题时平淡却令人安心的语调。

最后一门考完，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教学楼爆发出巨大的、混杂着解脱和欢呼的声浪。沈墨尘随着人流挤出考场，夏日灼热的阳光扑面而来，晃得他眯起了眼。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很快就在不远处一棵香樟树的阴影下，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见清独自站在那里，背着简单的书包，正微微仰头看着树叶间隙漏下的光斑，侧脸安静。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沈墨尘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拨开人群，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陆见清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沈墨尘跑到他面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还有些不稳，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看着陆见清，千言万语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只化作一个带着点傻气、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考完了！”

陆见清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的明亮笑容，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黑眸里，似乎也被这阳光染上了一层极淡的暖意。他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轻轻点头：

“嗯。”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好感度变化：25.2 → 28]**

沈墨尘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终于突破25大关、并且一次性上涨了2.8分的数字，又看看眼前陆见清那清浅得如同幻觉、却真实存在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刚刚结束考试的、闷热又喧闹的午后，是他经历过的最好的夏天。

他好像，真的靠着那些“通关秘籍”和一张夜空照片，磕磕绊绊地，闯过了某道重要的关卡。

而前方，似乎还有更长的路，可以和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