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聚餐时，宋薇薇坐在包厢最角落的位置，指尖反复绕着玻璃杯的杯沿，杯里是温热的柚子茶，水汽裹着清甜的香气漫上来，像她藏了两年的心事，软乎乎的，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涩。她的目光总忍不住往斜对面飘——林枫被一群男生围着闹着喝果粒橙，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偶尔抬手揉眉峰时，目光会越过攒动的人影，轻轻扫过她的方向，又快得像错觉般移开。朱静言就坐在林枫身侧，笑着替他挡了递过来的果饮，手肘不经意碰到他的胳膊，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朱静言的笑声清亮，落在宋薇薇耳朵里，却像枫树叶擦过窗棂，刺得人心里发慌。
她低头抿了口柚子茶，甜意裹着微苦的柚皮味漫开，那些被她归为“巧合”的细碎瞬间，此刻全涌了上来：高一分班后的第一个月，她在食堂排队打饭，撞见林枫端着餐盘走过，餐盘里赫然放着一份糖醋里脊——那是她高一总买的菜，他从前从不碰甜口；期中考试后的某天，她在楼道拐角整理错题本，林枫迎面走来，手里捏着一本封面磨毛的文科错题集，封皮是她常用的那款浅粉色，见她看过来，却慌忙塞进了书包；甚至有一次周末，她骑车路过枫林湾的公交站，看见他站在站牌下，手里捏着一片刚落下的红枫，目光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车影消失在路的拐角，才低头把枫叶塞进校服口袋。
这些瞬间，她都偷偷记在心里，却只敢当作偶然。毕竟，高一那年楼道口后，他身边永远有朱静言的身影，毕竟，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超出同学范畴的话，毕竟，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动太渺小，配不上他那样耀眼的少年。
聚餐快散场时，包厢里的喧闹攀上顶峰，有人扯着嗓子唱《青春纪：念册》，有人抱在一起说着高二要一起冲月考，宋薇薇看着眼前的热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悄悄溜出了包厢，沿着饭店外的石板路往前走，晚风卷着初冬的寒意，裹着零星飘落的枫树叶落在肩头，像高一那晚，落在他校服上的那些。她蹲在路边的枫树下，抬手抹了抹眼角，却摸到一片湿意——原来不是风迷了眼，是眼泪忍不住要落。
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亮起，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七个字：“出来一下，枫林湾路口。”
宋薇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晚风把枫叶吹得簌簌响，像高一晚自习时，偷偷回头看他的心跳声。最终，她还是站起身，踩着满地碎红的落叶，往路口走。
路灯下，林枫就站在那里。他脱了白衬衫，只穿一件黑色的打底衫，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手臂上，手里捏着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封面是浅粉色的，边角磨得有些毛边，正是她高一上半学期弄丢的那本。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冲淡了平日里的疏离，沉棕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枫林湾深秋的湖水，藏着她从未读懂的温柔。
“这个，忘了还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把笔记本递过来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像高一楼道口那次，带着刻意的试探，又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宋薇薇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页，指腹摩挲着熟悉的浅粉色封面，鼻尖突然一酸。她低头翻开第一页，是自己高一那年潦草的字迹，记着数学错题的解题思路，纸页边缘还沾着一点当年不小心滴上的橘子糖渍。再往后翻，空白的页脚处，却多了些陌生的字迹——是林枫的笔迹，清隽的蓝笔字，写满了细碎的、藏了两年的心事：
“开学第一天，她撞进我怀里，车筐里的英语书角卷了边，马尾上的浅粉色皮筋晃了晃，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高一第一次晚自习，她回头看了我七次，第七次时，我故意慢了转笔的速度，想让她多看一眼。”
“楼道口那次，我故意戳破她的心事，想多和她说几句话，可朱静言一来，我看见她眼里的慌，就不敢再逼了。”
“运动会那天，我看见她躲在枫树下，加油棒捏得变形，我差点走过去，可怕她躲，终究还是停了脚步。”
“分班那天，我在文科班窗外站了一节课，口袋里揣着捡来的橘子糖，想给她，却没敢抬手敲窗。”
一页页翻下去，宋薇薇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那些清隽的字迹。原来高一那年她以为的“巧合”，都是他藏了两年的心动；原来他对朱静言的漫不经心，都是演给她看的刻意；原来他口袋里的橘子糖，是捡了她高一那晚掉的糖纸，一颗一颗攒的。
“我……”林枫的声音更哑了，他往前半步，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却在半空停住，像高一那年无数次想靠近，又怕惊扰她的模样，“分班那天，我在文科班窗外站了一节课，想把糖给你，没敢。高一之后的每一次相遇，我都故意走得慢一点，可你总低着头，好像从来没看见。”
宋薇薇抬头看他，泪眼模糊里，看见他眼底的慌张和温柔，像极了高一那晚，楼道口暮色里的少年。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喜欢朱静言。高一之后，我看见你们总在一起，我以为，我的心动只是多余。”
林枫低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无奈和释然，他终于抬手，替她拂去脸颊的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宋薇薇一颤：“我以为，你躲着我，是讨厌我。高一那年起，我怕再多说一句，你就再也不看我了。”
晚风卷着枫林的寒气，绕在两人身边，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落满枫叶的路上。宋薇薇攥着笔记本，眼泪落得更凶，两年的委屈和心动，都砸在这晚的晚风里。他们还只是高二，未来明明还有很长的路，可偏偏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谁都不敢先戳破——怕惊扰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怕打破了彼此仅有的默契，怕说了之后，连偷偷看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枫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碰一件易碎的珍宝，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和少年人的忐忑：“宋薇薇，遇见你，像枫林湾的风，从高一吹到元旦，吹了两年，没停过。”
宋薇薇咬着唇，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林枫，我的心动，也从高一那年撞进你怀里开始，吹了两年，没停过。”
只是，少年人的喜欢，总带着这样那样的犹豫。
聚餐结束后，他们沿着枫林湾的路走了很久，聊了高一那年的单车、晚自习的转笔、运动会的枫树叶，聊了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双向的心动。走到路口时，林枫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红枫，是刚从路边捡的，递到她手里：“留着吧，就当是……高一那年，没来得及给你的回应。”
宋薇薇接过枫叶，指尖触到微凉的叶面，像触到高一那年没说出口的喜欢。她低头看着枫叶的纹路，听见林枫轻声说：“等期末考完，我……我想和你一起走一遍枫林湾的路，不用躲着的那种。”
宋薇薇抬头，撞进他带着期待和慌张的眼神里，晚风卷着枫香，裹着少年少女未说尽的心动，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
后来的日子，教室的空气好像悄悄变了。宋薇薇抬头时，总能撞上林枫看过来的目光，不再是匆匆移开，而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林枫的桌角，偶尔会出现她爱吃的橘子糖，包装纸是她熟悉的浅粉色；晚自习的课间，他会借着问文科题的借口，走到她的座位旁，哪怕只是说上一句“这道题思路不对”，也能让宋薇薇的心跳乱了半节课。
他们还是高二，青春的风刚吹到半路，枫林湾的枫叶落了又红，那些藏了两年的双向暗恋，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元旦那晚的晚风里，悄悄发了芽。只是少年人的喜欢，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枫林湾的风，轻轻的，慢慢的，却始终绕着彼此，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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