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安』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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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是被冻醒的。
窗外的雨丝斜斜砸在防弹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将横滨深夜的霓虹揉成流动的色块。他趴在组织残余势力的审讯记录上，笔尖还悬在纸页上方，指腹沾着未干的墨渍——刚才盯着“贝尔摩德”三个字出神时，意识忽然就沉了下去。空调出风口还在吹着微凉的风，衬衫后颈处洇开一小片汗湿的痕迹，此刻贴在皮肤上，像块带着凉意的冰。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残留的困意，目光却不经意扫过桌角的相框。那是张被精心装裱的拍立得，画面里萩原研二举着冰淇淋甜筒，正往松田阵平嘴角抹奶油，伊达航在旁边笑着拦阻，诸伏景光则举着相机，镜头外的角落能看见少年降谷零半张带着笑意的侧脸。照片边缘已经有些泛黄，是他从旧物箱里翻出来的，摆在这里快三年了。
指尖轻轻拂过相框边缘，降谷零喉结动了动。剿灭酒厂的战役结束快半年，他终于不用再顶着“安室透”的假面在黑暗里周旋，却总在这样的深夜里觉得空落落的——就像现在，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钢笔在指间转了两圈，最终还是落回纸页，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潮湿的晚风裹着雨气涌进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横滨港的货轮还在远处航行，航标灯一闪一闪，像悬在黑夜里的星星。他摸出烟盒，刚抽出一支，又想起这里是审讯室，最终还是塞了回去，转而从抽屉里翻出一罐速溶咖啡。
热水冲开褐色粉末时，浓郁的香气漫开来，却没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降谷零靠在桌沿，看着咖啡杯里升腾的热气，眼皮又开始发沉。这次他没强撑，干脆将椅子拉回原位，蜷在椅背上，任由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没有梦的预兆，也没有过渡的眩晕，再次睁眼时，降谷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不是横滨的沿海公路，也不是东京的繁华商圈，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路，缝隙里长着零星的青苔，两侧是挂着红灯笼的旧式建筑，木质门楣上刻着精致的花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樱花香，混着某种糕点的甜意，远处传来清脆的风铃响，还有隐约的三弦琴声。
“奇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熟悉的模样，指尖没有墨渍，掌心却带着莫名的温度。身上的衬衫换成了米白色的针织衫，搭配卡其色长裤，是他平时很少穿的休闲风格——这不是他睡前的衣服，也不是他衣柜里的任何一件。
往前走了两步，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红灯笼的光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街角有家挂着“樱饼屋”招牌的小店，玻璃橱窗里摆着刚出炉的樱饼，粉白的外皮裹着浅红色的馅料，看起来格外诱人。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清脆的女声响起，柜台后穿着和服的老板娘抬起头，笑容温和：“请问需要点什么？今天的樱饼是现做的，还热着呢。”
“麻烦来一份。”降谷零走到柜台前，目光却被墙上的日历吸引——那是张手绘的日历，日期停留在4月17日，旁边画着盛开的樱花，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月亮图案。他记得今天明明是10月12日，横滨还在下雨，怎么会突然到了4月的樱花季？
“您的樱饼。”老板娘将装着樱饼的纸袋子递过来，笑着补充，“今天月亮特别圆，晚上去河边看月亮的人很多呢，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月亮？降谷零接过纸袋子，指尖触到温热的质感，心里的疑惑更甚。他抬头看向窗外，天空果然是深蓝色的，一轮圆月悬在樱花树梢，月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连空气都带着暖意，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横滨，倒像是……某个被精心编织的梦境。
他拿着樱饼走出小店，沿着青石板路往河边走。沿途的灯笼越来越密，偶尔能看见穿着浴衣的行人说说笑笑走过，手里拿着棉花糖或是捞金鱼的网兜。河边的樱花树开得正盛，花瓣被风一吹，像粉色的雪一样落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缓缓漂远。
就在这时，他看见河对岸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兜帽戴在头上，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截白皙的脖颈。他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望着河面，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肩线。
那个背影，即使隔着一条河的距离，降谷零也觉得熟悉得心惊。
心脏猛地一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脚步，沿着河边的石阶快步往前走。河水的声音在耳边流淌，樱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他却什么都顾不上，眼里只剩下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走到长椅旁时，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兜帽滑落，露出一头黑发，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深绿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像盛着淬了光的翡翠，目光落在降谷零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化为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见，零君。”
赤井秀一的声音比记忆里更温和些，没有平时的冷硬，也没有对峙时的锋利，像此刻的月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他抬手将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不坐吗？”
降谷零僵在原地，指尖的樱饼纸袋子被捏得变了形。他能清晰地看见赤井秀一脸上的细节，眼下方淡淡的青黑，唇角熟悉的弧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河水的气息，真实得不像话。
这不是真的。
降谷零在心里告诉自己。赤井秀一明明在半年前的最终战役里，为了掩护他撤退，被子弹击中了右肩，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之后一直在美国养伤，上周才传回消息说要回美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明显是梦境的地方？
“怎么了？”赤井秀一挑眉，将手里的啤酒罐递过来，“不喜欢樱饼？还是……不认识我了？”
“别开玩笑了，FBI。”降谷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尖锐，却没了平时的敌意，更像是在掩饰某种慌乱，“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赤井秀一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笑。他的笑容比平时柔和很多，深绿色的眼眸里盛着月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你希望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降谷零语塞。他其实知道答案——从看见樱花树，闻到樱饼香气，再到看见赤井秀一的那一刻，他就隐约明白，这里是他的梦。是他在无数个疲惫的深夜里，潜意识编织出的幻境。
可他不想承认。
因为在现实里，他和赤井秀一永远是针锋相对的，从组织里的互相试探，到后来的激烈对峙，再到最终战役里的短暂并肩，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立场、信仰、还有那些因为组织而逝去的人。即使酒厂覆灭，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疏离感，也从未真正消失。
可在这个梦里，赤井秀一就坐在他身边，没有FBI探员的身份，没有“银色子弹”的光环，只是一个能和他安静坐在河边看月亮的人。
降谷零沉默着坐下，长椅的木质表面带着微凉的触感。他将樱饼放在腿上，目光落在河面上，看着月光在水面投下的倒影，像碎掉的银片。赤井秀一也没再说话，只是偶尔喝一口啤酒，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河水声和樱花飘落的声音。
“樱饼要凉了。”过了一会儿，赤井秀一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腿上的纸袋子上，“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谁告诉你的？”降谷零下意识反驳，却没否认。少年时在警校，萩原研二总爱带樱饼来分享，他确实很喜欢那种甜而不腻的味道，只是后来事情太多，很久没吃过了。
赤井秀一笑了笑，没解释，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盒子是深棕色的，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的，表面刻着简单的樱花图案。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Z”字母，边缘还镶嵌着细碎的蓝色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他抬头看向赤井秀一，眼里满是惊讶。
“之前在波士顿的古董店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赤井秀一的指尖轻轻蹭过戒指边缘，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本来想等回国后给你，没想到在这里先遇到了。”
降谷零的指尖触到戒指的冰凉，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梦，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看着赤井秀一认真的眼神，听着他平淡却真诚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到底想干什么，赤井秀一？”他声音有些发紧，别开目光，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失态，“在梦里装什么好人？”
赤井秀一没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降谷零发间的一片樱花花瓣，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耳廓，带着温热的触感：“零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装。”
降谷零的身体僵了一下，想躲开，却被赤井秀一轻轻按住了肩膀。对方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深绿色的眼眸紧紧锁着他，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愧疚，还有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温柔。
“对不起。”赤井秀一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说的，“以前的事，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中了降谷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在组织里独自潜伏的日子，想起诸伏景光牺牲时的画面，想起和赤井秀一在天台对峙时的愤怒与不甘，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决堤。
“委屈？”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眶却越来越红，“赤井秀一，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景光不会回来了……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所有事吗？”
赤井秀一沉默着，只是更紧地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水。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皮肤时有些痒，却让降谷零莫名觉得安心。
“我知道没用。”赤井秀一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也没有想过要让那些人离开。如果可以，我宁愿替他们去面对所有危险。”
降谷零别过脸，不想再听这些话。可赤井秀一却轻轻掰过他的下巴，让他重新看向自己。深绿色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像两个小小的月亮，里面满是认真。
“零君，我知道你恨我。”赤井秀一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线，语气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但我希望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敌人。”
降谷零的心跳得飞快，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河水声。他看着赤井秀一的眼睛，看着里面毫不掩饰的温柔，突然觉得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其实早就不恨了。
从最终战役里，赤井秀一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那颗子弹开始；从他在医院里，隔着玻璃窗看到赤井秀一吊着绷带，还在处理FBI的文件开始；从他收到赤井秀一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背面写着“横滨的樱花快开了，你应该会喜欢”开始，他就知道，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敌意，早就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在意那个FBI的动向，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在看到樱花时想起对方说过的话，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在深夜里，偶尔想起两人在组织里的短暂并肩，心里会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
“我没有恨你。”降谷零终于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说下去。赤井秀一却像是明白了，轻轻将他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的气息，像一张温柔的网，将降谷零整个人都包裹住。
“我知道。”赤井秀一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很轻，“我都知道。”
降谷零没有挣扎，任由自己靠在赤井秀一怀里。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河面上的月光依旧明亮，樱花花瓣落在两人的肩上，远处的三弦琴声还在继续，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
“这个戒指，你要戴上吗？”赤井秀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期待。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赤井秀一轻轻拿起他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戒指的尺寸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让他觉得很安心。
“很适合你。”赤井秀一笑着说，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上的“Z”字母。
降谷零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蓝色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他知道这是梦，知道梦醒后，赤井秀一不会在他身边，戒指也会消失不见，可他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个梦能再长一点。
“赤井秀一。”他轻声开口，声音闷闷的，“如果这不是梦，你会……”
“我会带你去看波士顿的樱花。”赤井秀一打断他的话，语气认真，“带你去吃那里最有名的樱饼，带你去查尔斯河边散步，就像现在这样。”
降谷零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赤井秀一。对方的眼里满是温柔，深绿色的眼眸像盛着一汪湖水，能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真的吗？”他轻声问，像个寻求确认的孩子。
“真的。”赤井秀一点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等我回国，我们就去。”
这个吻很轻，带着温热的触感，却让降谷零的脸颊瞬间红透。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赤井秀一按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接的瞬间，降谷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赤井秀一温柔的吻，带着淡淡的啤酒味和樱花的甜意，还有无名指上戒指的冰凉触感。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温柔的梦境里，忘记了现实的烦恼，忘记了身份的隔阂，只记得此刻怀里的温度，和身边这个人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梦境的出口。赤井秀一的怀抱开始变得模糊，河面上的月光渐渐消散，樱花花瓣也开始化作细碎的光点，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赤井秀一！”降谷零下意识地抓紧对方的衣角，眼里满是慌乱，“别走！”
赤井秀一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他轻轻摸了摸降谷零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零君，该醒了。”
“不要！”降谷零用力摇头，眼眶通红，“我还不想醒！”
“我在。”赤井秀一的声音渐渐变轻，“我会在现实里等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梦境突然碎裂开来。樱花树、红灯笼、河面上的月光，还有赤井秀一的身影，都化作细碎的光点，消失在黑暗里。降谷零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赤井秀一！”
他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审讯室的白炽灯依旧亮得刺眼，空调还在吹着微凉的风，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审讯记录上的“贝尔摩德”三个字依旧清晰。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丝淡淡的鱼肚白，横滨的霓虹渐渐熄灭，远处传来第一班电车的鸣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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