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金属摩擦声。林白星感觉自己像一团被撕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人偶,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皮肤下,那股幽蓝的“源质”能量仍在躁动不安,与系统本身的力量冲突、撕扯,让他几欲呕吐。
他不敢停下,凭借强化过的方向感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爬行。身后,“蜂巢”核心的震动和警报声逐渐减弱,但那股冰冷彻骨的注视感,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完全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和一个栅栏出口。他用尽最后力气踹开锈蚀的栅栏,滚落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身上,让他一个激灵。他正处在一条后巷的垃圾堆旁,恶臭扑鼻,但比起“蜂巢”里那令人窒息的能量压迫,这里反而显得“安全”。
他瘫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冲刷着他龟裂皮肤上渗出的蓝色光点,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开始模糊。
【警告!宿主生命形态处于崩溃边缘!能量冲突加剧!】
【启动紧急稳定程序……消耗生命时长进行强制修复……】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刚刚暴涨的生命时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生命时长:142:17:58 → 140:22:11 → 138:05:49……】
林白星想阻止,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命换来的时间飞速流逝,感受着系统力量与“源质”能量在他体内激烈交战,如同两股军队在争夺领土。
修复的过程比受伤更痛苦。骨骼仿佛被一次次打碎重组,神经被反复灼烧又冷却。他在冰冷的雨水中蜷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风暴渐渐平息。剧痛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生命时长:101:08:33】
【状态:严重能量侵蚀(稳定期),极度虚弱】
一百零一天。短短时间内,四十多天的生命蒸发,用于平息他强行吸收超高浓度能量的反噬。代价惨重,但……他还活着。
他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皮肤上的龟裂和蓝光已经消失,但触摸上去,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冰冷和坚韧,仿佛皮下的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种能量导管。举手投足间,力量感依旧存在,甚至比吸收前更强,但这力量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质感,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出后巷。
外面的世界,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雨幕之下,城市依旧在运转,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模糊的光团。行人匆匆,车辆穿梭。
但林白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街角的电子广告牌,原本循环播放着商品信息,此刻却偶尔会闪过一瞬的乱码和扭曲的符号,速度快得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巡逻的警车数量似乎增加了,而且车型更加统一,车窗漆黑,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空气中,那股属于监管者的、冰冷的系统力场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和活跃,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他劫掠“蜂巢”的行为,显然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他压低帽檐,混入稀疏的人流,尽可能收敛自身的气息。他现在状态极差,任何冲突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需要藏身之处,一个足够隐蔽,能让他恢复和思考的地方。
他想起了城市边缘那片废弃的工业区,想起了红星机械厂那个充满血腥回忆的车间。那里足够偏僻,监管者的力量或许会相对薄弱。
他不敢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能依靠双脚,在雨夜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体内的能量时而沉寂,时而微微躁动。
数个小时后,当他终于再次踏入那个破败的厂区时,几乎虚脱。车间依旧保持着那天的混乱,怪物的残骸早已消失,只留下战斗的痕迹和凝固的暗红色血污。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机床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然而,他刚闭上眼,试图梳理混乱的思绪,一阵极其微弱、却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这片区域。
不是监管者的系统扫描。这种感觉……更原始,更混乱,带着一种……饥饿与探寻。
林白星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车间深处那片浓郁的阴影。
波动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之前竟然没有察觉!
他强撑着站起身,握紧了旁边一根扭曲的钢筋,缓缓向阴影处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波动越发清晰。同时,他也看清了那里的景象——
在车间最深处,一堆废弃物的下方,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缝隙深处,散发着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晕,以及那股混乱的波动。
这不是人为的通道。更像是……空间本身变得脆弱,自然形成的“伤口”。
裂隙的另一边,是什么?
他想起维护单元734提到的“裂隙”,想起自己穿越位面的经历。
难道这条裂隙,通往另一个地方?一个可能存在更多“异化生命体”,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地方?
他现在状态极差,贸然进入未知之地,无疑是冒险。
但留在这里呢?监管者很可能正在全城搜捕他。这个车间也不再是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看着那道暗红色的裂隙,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既危险又诱人的气息。
脑海中,那个深蓝存在冰冷的话语回荡:“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它”……指的是系统吗?监管者,或者说那个深蓝存在,似乎对系统知之甚深。这个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继续留在这个被监管的世界,他就像瓮中之鳖。
眼前这条意外的裂隙,或许是危机,但也可能是……转机。
至少,另一边可能没有那个可怕的深蓝存在。
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生命时长:100:59:11】
一百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虚弱和不适,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钢筋,不再犹豫,迈步踏入了那道暗红色的裂隙。
空间转换的撕扯感再次传来,但比之前两次穿越要轻微许多。仿佛只是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
眼前景象变幻。
他站在了一片……荒芜的、暗红色的大地上。
天空是永恒黄昏般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大地干裂,布满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凸起,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灰烬的味道。远处,是如同巨人骸骨般耸立的、扭曲的岩石山脉。
这里没有丝毫“现代”文明的痕迹,只有原始、死寂和……潜藏在空气中的,无数道充满恶意与饥饿的视线。
他刚刚站稳,就听到周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低沉的、此起彼伏的嘶吼。
他被包围了。
在这个未知的、充满敌意的世界里,他再一次成为了猎物。
但同时,猎人也睁开了眼睛。
林白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的、属于“源质”的力量缓缓苏醒,与系统本身的力量艰难地融合。
他握紧了钢筋,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狩猎,又开始了。
【生命时长:100:5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