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星握着那把冰凉的钥匙，一步一步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有些陡，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木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在安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既带着对陌生环境的忐忑，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暗一些，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微弱的天光。顾时衍说的隔间就在走廊的最里面，门上刷着浅米色的油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木头纹理。苏念星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了一下。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她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旧木头的清香，那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味道，却并不难闻。隔间不大，大约十几平米，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上面叠着一床浅蓝色的被子，看起来像是刚晒过，带着阳光的气息。床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衣柜，柜门有些陈旧，却擦拭得很干净。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干枯的白兰花，应该是顾时衍母亲生前留下的。
苏念星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床垫有些软，却很舒服。她环顾着这个小小的空间，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安稳感。自从父母去世后，她搬了无数次家，住过狭窄的出租屋，挤过朋友家的沙发，甚至有过几个月住在兼职店里的经历，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如此安心。
她想起顾时衍说的，有他母亲以前没穿过的衣服可以让她穿。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到衣柜前，轻轻拉开了柜门。衣柜里挂着几件女士的衣服，大多是素雅的款式，有衬衫、连衣裙，还有一件厚厚的针织开衫。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苏念星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能想象到，顾时衍的母亲，那个喜欢插白兰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人，一定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浅粉色的衬衫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都是全新的，标签还挂在上面。她比了比尺寸，应该差不多合身。
她快速换了衣服，把自己那件湿透的外套和里面的旧衣服脱下来，叠放在椅子上。换好衣服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身上不再湿冷，取而代之的是干净衣物带来的温暖。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小窗户，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雨水的湿润气息。窗外是书店后面的小巷，巷子里种着几棵梧桐树，叶子已经变黄，被雨水打落，铺在地上，像是一层金色的地毯。
苏念星趴在窗台上，看着巷子里的风景，心里默默盘算着。顾时衍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不能真的白住在这里。她要好好帮顾时衍看店、整理书籍、做饭，用自己的劳动来回报他的收留之恩。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做饭，家常菜都做得不错，手工活也很熟练，整理书籍这种事情，多学几天应该也能做好。
楼下传来顾时衍的声音，温和却清晰：“苏念星，你下来一下。”
苏念星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好，马上来。”
她快步走下楼，顾时衍已经坐在了靠窗的那张旧木桌前，桌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看到苏念星下来，他抬了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浅粉色的衬衫衬得她的皮肤白皙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一丝血色，看起来比刚才狼狈的模样清爽了许多。
“坐吧。”顾时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念星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有些拘谨。
“既然你要住在这里，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顾时衍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这里是书店，不是旅馆，你住在这里可以，但需要帮我做一些事情，就像你刚才说的，看店、整理书籍、做饭，这些都可以。”
他拿起桌上的纸，在上面写了起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们可以定一个临时契约，期限暂时先定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负责书店的日常打理，包括接待顾客、整理书架、打扫卫生，还有我的一日三餐。作为回报，我提供你二楼的隔间住宿，并且承担你的伙食费。三个月后，如果你还需要继续住在这里，我们再商量后续的事情。”
苏念星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好，我都同意。顾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顾时衍写完，把纸推到苏念星面前：“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在下面签个字。”
苏念星低下头，仔细看着纸上的内容。顾时衍的字和他父亲的很像，都是苍劲有力的楷书，上面把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写得很清楚，没有任何苛刻的条件，甚至还特意注明了“工作时间以书店营业时间为准，不超过晚上八点”“每周可以休息一天”。
她的心里暖暖的，抬起头看向顾时衍：“顾先生，这些条件都很好，我没有意见。”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苏念星。字迹娟秀工整，带着一丝小小的倔强。
顾时衍看着她签下的名字，点了点头，把纸收了起来，放进抽屉里：“好了，契约生效了。现在我带你熟悉一下书店的情况。”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这里的书都是按类别分的，文学类、历史类、哲学类、科幻类，还有一些小众的诗集和散文，都有明确的标签。你需要做的，就是每天早上把书架整理一下，把顾客放错位置的书归位，保持书架的整洁。”
他指着柜台后面：“那里是收银台，简单的扫码收款，我教你怎么用。每天晚上打烊后，你需要把当天的营业额记下来，告诉我就行。”
苏念星跟在他身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她的目光落在书架上，那些整齐排列的书籍，像是一道道通往不同世界的大门，让她心生向往。她小时候也很喜欢看书，只是父母去世后，为了糊口，她再也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读一本书了。
“厨房在书店后面，”顾时衍带着她走到书店尽头的一扇小门后，“里面有冰箱、煤气灶、锅碗瓢盆，食材我会定期采购，你每天根据情况做饭就行，不用太复杂，家常便饭就好。”
厨房不大，但很干净，各种厨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顾时衍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些鸡蛋、牛奶、蔬菜和肉类，都是新鲜的。
“我平时早上起得比较晚，你可以自己先做早餐吃，不用等我。中午和晚上我们一起吃。”顾时衍补充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不知道怎么做的，可以问我。”
苏念星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做饭的决心。她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顾先生。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顾时衍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出了厨房：“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熟悉一下书架的分类，或者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苏念星“嗯”了一声，看着顾时衍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顾时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他的心里很善良。她走到书架前，开始认真地整理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本书都扶正，把放错位置的书一本本归位。
阳光渐渐透过云层，照进书店里，驱散了些许寒意。苏念星站在书架前，认真地整理着书籍，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顾时衍坐在靠窗的桌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这家沉寂了两年的书店，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他拿起桌上的《瓦尔登湖》，重新翻开，这一次，目光终于落在了书页上。文字间的宁静与自由，似乎与身边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他紧绷了很久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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