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的灼痛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林萧单膝跪在宿舍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着，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晰的“嗒”声。
破碎的床铺、被切成两半的桌椅……眼前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致命的冲突并非幻觉。
“神骸……契约者……”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和惊惧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抬起右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端详着掌心。那道黑色的骨痕比之前更加清晰了，像是一个活物，正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血肉中扎根。
更让他心悸的是体内那股蛰伏的力量。它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虽然暂时安静下来，但那冰冷的触感和毁灭的冲动却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刚才挥手间抹消风刃的感觉，与其说是他在操控力量，不如说是力量回应了他求生的本能。
“必须离开这里！”
林萧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迅速起身。黑衣人逃走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带着更厉害的同伙卷土重来。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他快速收拾了几件必要的物品——手机、钱包、几件换洗衣物，动作尽可能地轻。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
“咚、咚、咚。”
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清晰地响起在这片狼藉的房间里。
林萧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盯住房门。是那个黑衣人回来了？还是……他的同伙？
“林萧同学，你好。”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语气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正式感，“我们是江城异常现象调查局的，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请开门。”
异常现象调查局？
林萧瞳孔微缩。官方组织？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是因为考古现场的异常，还是刚才这里的能量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冰凉的力量再次开始缓慢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他走到门后，没有开门，沉声问道：“有什么事？我已经休息了。”
门外的男声似乎轻笑了一下，依旧温和：“林同学，我们很清楚里面的状况。刚才这里的能量波动读数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打开门谈谈，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对方的话滴水不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萧知道，躲是躲不掉了。他沉默了几秒，终于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藏青色行政夹克、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文质彬彬，像是一位高级公务员。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而在他身后半步，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年轻女子。她留着利落的短发，容貌清丽，但眼神冷漠，如同覆着一层寒霜。她的站姿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萧，最后落在他那一片狼藉的房间里，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你好，林萧同学。”眼镜男微笑着递过一张材质特殊的黑色卡片，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徽记——交织的龙纹与星辰，以及“异常现象调查局”几个字和一串编号。“我叫秦哲，这位是我的同事，苏岚。”
林萧没有去接那张卡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想了解什么？”
秦哲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卡片，目光越过林萧，扫视着房间里的战斗痕迹，特别是那被整齐切开的铁架床。“看来我们来得有点晚，已经有人先来‘拜访’过你了。能描述一下袭击者的特征吗？以及……”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萧的右手上，“你是如何击退他的？”
林萧心中一凛。这个秦哲，看似温和，实则每一句话都直指核心。
“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会用一种青色的风刃。至于我怎么击退他……”林萧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露出了那道淡淡的黑色骨痕，“我也不知道，当时很害怕，挥手挡了一下，他就跑了。”
他选择半真半假地回应。在完全不了解这个“调查局”的立场和目的之前，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是愚蠢的。
一直沉默的苏岚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冷：“挥手一下，就能制造出微型的空间裂缝？你体内的‘神骸’契合度，看来不低。”
空间裂缝！她也知道！
林萧心头巨震，这些官方人员对“神骸”和“契约者”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秦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和了然：“林同学，不必紧张，也不必隐瞒。我们调查局的存在，就是为了管理和应对因‘神骸’而引发的各类‘异常’事件，维持社会的稳定。你的情况，从你接触那截指骨开始，就已经在我们的观察名单上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你刚刚成为‘契约者’，对自身的力量一无所知，这非常危险。不仅对你自己危险，对你周围的普通人更危险。神骸的力量伴随着强烈的‘侵蚀性’，失控的后果，就是被神骸的残存意识吞噬，变成只知毁灭的怪物——我们称之为‘畸变体’。”
畸变体……怪物……
林萧想起了脑海中那些神魔陨落、星辰崩灭的毁灭画面，那股冰冷的毁灭冲动再次隐隐躁动。他强行将其压下。
“那我该怎么办？”他问道，这是他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跟我们回去。”秦哲给出了明确的建议，“调查局可以为你提供庇护，系统的训练，以及关于‘神骸’和‘契约者’世界的知识。帮助你控制力量，避免畸变。同时，也能保护你不再被类似今晚的野生契约者袭击。”
“跟你们走？”林萧眼神一凝，“是保护，还是监管？”
秦哲笑了笑，毫不避讳：“两者皆有。力量需要约束，这是为了所有人好。当然，你有权拒绝。”他的笑容淡去，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但那样的话，你将独自面对里世界的所有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其他契约者的猎杀、神骸侵蚀的威胁，以及……当我们判定你对公共安全构成‘不可控威胁’时，采取的‘必要措施’。”
软硬兼施。
林萧沉默了。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摸索，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跟着官方组织走，是目前最理智，也是唯一可行的道路。至少，他们看起来有一套成熟的体系。
他看了一眼掌心那道决定了他命运的黑色骨痕，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位代表着秩序与规则的调查员。
“好，我跟你们走。”林萧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静，“但我需要知道真相，关于神骸，关于契约者，关于这一切的真相。”
秦哲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似乎对他的选择毫不意外：“很好，明智的选择。真相会一步步向你展开的，林萧同志。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苏岚侧身让开通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锁定在林萧身上的无形压力，悄然消散了。
林萧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生活了不久，却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宿舍，背起简单的行囊，迈步走出了房门。
门外，走廊尽头，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商务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在月光下流淌着哑光的光泽。
他知道，踏出这一步，他的人生将彻底驶向一条未知而危险的轨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