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金砖地缝里还凝着霜气,我被两名黑甲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青铜剑鞘。殿上高悬的玄色帷幕无风自动,帷幕后传来一声沉如钟鼎的问话:“汝乃齐人徐福所荐方士?为何私闯骊山刑场?”
我抬起头,逆着殿外斜射的晨光,望见御座上那个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他额头刻着细密的纹路,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我在历史课本里见过无数次的秦始皇嬴政。穿越到这个时代已三月,我本想凭着现代知识混个一官半职,却没想到因阻止一场冤杀,直接被扭送进宫。
“陛下,臣非方士,亦非私闯。” 我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骊山刑场所斩三夫,实为冤屈。此案若错断,恐失民心,动摇大秦根基。”
话音刚落,殿侧立刻冲出一位身着紫袍的官员,怒喝道:“竖子狂妄!此三夫偷盗皇陵铜器,人证物证俱在,廷尉府已审定罪名,岂容你一介草民妄议!” 此人正是廷尉李斯,历史上以严苛著称的法家代表。
嬴政微微抬手,李斯的怒喝戛然而止。他盯着我,语气听不出喜怒:“哦?人证物证俱在,你何以言其冤?”
“陛下可知,那所谓被盗的铜器,实为前朝遗留的残次品?” 我深吸一口气,将早已理清的思路娓娓道来,“臣昨日在刑场见那铜器,表面虽有鎏金,内里却布满砂眼,且铜锡比例失衡,绝非大秦官窑所铸。再者,三夫皆是骊山脚下的农夫,家中无寸金寸银,若真偷盗皇陵宝物,为何不连夜逃亡,反而留在村中束手就擒?”
李斯冷笑一声:“一派胡言!铜器真伪自有工匠辨识,岂容你信口雌黄?三夫被擒时,身上搜出铜屑,此乃铁证!”
“铜屑?” 我反问,“廷尉大人可曾查验,那铜屑是新鲜摩擦所致,还是早已附着在衣物上?臣听闻,三夫前日曾受雇于一位前来骊山写生的燕地画师,那画师行囊中便有类似铜器残片。想必是画师不慎遗落,被三夫捡拾,却遭人诬陷盗窃。”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头对身旁的内侍道:“传官窑工匠与那燕地画师上殿。”
半个时辰后,官窑工匠仔细查验了铜器,果然如实禀报:“陛下,此铜器工艺粗劣,确非我大秦所铸,砂眼与铜锡比例皆不符合规制。” 而那燕地画师更是惊慌失措,承认自己遗失了铜器残片,与三夫无关。
真相大白,殿上群臣皆面露惊愕。李斯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躬身道:“臣审案不周,请陛下降罪。”
嬴政没有看李斯,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那锐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你既非方士,亦非儒生,何以知晓铜器工艺与断案之道?”
“陛下,臣所学非孔孟之道,亦非法家之术,而是‘格物致知’之学。” 我斟酌着用词,将现代刑侦知识转化为古人能理解的语言,“观其形、辨其质、查其因,凡事皆有其理。就如断案,不仅要有人证物证,更要究其动机、查其行踪,环环相扣方能定案。若仅凭片面之词便定人死罪,与草菅人命何异?”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大秦以法治国,法令严明固然能震慑奸邪,但民心向背才是国之根本。陛下一统六国,天下百姓盼的是安居乐业,而非冤假错案。此案虽小,却关乎律法公正,若能为三夫昭雪,不仅能彰显陛下圣明,更能让天下人知晓大秦律法,是惩恶扬善之法,而非滥杀无辜之器。”
御座上的嬴政沉默良久,殿内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忽然,他猛地一拍御案,沉声道:“说得好!朕一统天下,非为独霸一方,而是为了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李斯,即刻释放三夫,并彻查诬陷之人!”
李斯躬身领命,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
嬴政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台阶,一步步走向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你虽无官职,却有如此见识,比朝中许多大臣都强。朕封你为治粟内史属官,专司律法核查之事。往后,凡有疑案,你皆可参与审理。”
我心中狂喜,连忙叩首:“臣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心竭力,为大秦效命!”
嬴政扶起我,目光望向殿外的万里晴空:“朕知天下初定,尚有诸多弊病。你既有奇思妙想,往后若有良策,尽可直言。朕要的不是唯唯诺诺之臣,而是能为大秦扭转乾坤、开创万世基业之人。”
阳光透过殿门洒在他身上,玄色龙袍上的金线熠熠生辉。我望着他眼中的宏图壮志,忽然明白,历史上那个功过参半的帝王,此刻心中燃烧的是统一天下、造福万民的理想。而我,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或许真的能凭借现代知识,帮他避开那些历史的遗憾,让大秦的盛世更加长久。
走出咸阳宫时,春风已吹散了寒意。我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宏伟的宫殿,心中暗下决心:接下来,该从度量衡的统一优化入手,再逐步推行更合理的赋税制度,或许,还能试着改良农具、推广新的耕作技术。秦始皇的信任,便是我扭转乾坤的最大底气。而这场意外的廷辩,不过是我辅佐这位千古一帝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