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这么小,没两天,大家都知道Alex在追咖啡店的美女店主了。他每天定好Schedule,准时来咖啡店报道。
Alex一周有3天加班,2天路过,剩下两天双休,没事带朋友过来坐坐。
张寒星对此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来了就正常招呼,不来就自己快活。
不是没拒绝过,她已经很委婉:「我不适合你。」
Alex年轻气盛,脖子一梗:“你是不是介意自己说不了话啊?没事的,我在努力学手语!你相信我!”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反正梦碎的不是我。
一天周末,终于送走了Alex和他那些八卦的朋友们,张寒星一脸生无可恋:「不如今天就倒闭了吧。」
懒得收拾那一桌残骸,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美式,坐下来,喝一口就趴桌子上了。
一群子完蛋玩意儿,下午两男两女坐了三个小时,点了十来次单,烦都烦死了。
书没来得及看几页,猫也被薅累了。浪费一下午伺候这群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她找谁说理去?
这种戏码,阿月和阿庆见得也多了,觉得好笑又无奈:“其实Alex也不差啊,长得可以,学历高,性格也老实,你可以试试喔。”
阿庆还是个乖乖女,对男女恋爱没什么经验,心里满是好奇,便撺掇道:「是啊,你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我觉得Alex看上去还不错。」
“是啊,Alex那么喜欢你,还为了你学手语。女孩子谈恋爱享受一下被爱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阿庆随即做出一个向往的表情,把猫搂在怀里,想入非非。她也想要个为她学手语的男朋友。
张寒星能说什么呢?在她看来,Alex也就那样,除开那张脸,就是个傻了吧唧的理工宅男,文学素养令人发指的低下,看个《面纱》居然能品出爱情的矢志不渝,还想拿来告白。呸。
阿月看她一脸为难,拿出她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也就一个Eric),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找个人假扮你男朋友,挡掉Alex吧。”
对于这种话题,阿庆妹妹听别人说啥都只是一脸“你说得有道理”的份。她今天不知道点了几次头。「上次那个Willson就很不错。」
八卦女主角一脸哀愁:「Willson有对象啦,影响不好的。」
此言一出,两姐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三角爱情痛苦纠葛,居然小心翼翼地说:“找其他人也行的,我们帮你物色一下,你别太担心。”
唉,这一天天的,越搞越乱。她叹一口气,摆摆手:「再说吧。」
甘家姐妹给张寒星物色的挡箭牌人选很简单明了,就是她们二哥甘永好。
“你觉得怎么样啊?”早晨的电梯里,阿月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一脸诡异的笑。
张寒星随便回头看了这位小兄弟一眼。
还是那件屎绿色连帽衫,牛仔裤,帆布鞋。
不怎么样,跌份儿。
把他放咖啡厅里,Alex指不定还觉得自己挺美,起码自己比某个人强。没见他那天还卖弄他看了一本毛姆吗?
阿庆回头看了哥哥一眼,皱起眉头,对阿月和寒星摆摆手:「不行呀,管家仔这样子没有说服力。」
阿月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上次婷婷生日那套就很不错啊,可以吓一吓人的。”
甘永好被这三个女人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哇,干嘛这么看我,我哪里不对吗?”
叮,电梯门开了。张寒星率先走出去。
三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女人加一个被别人甩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哪里的男人,要一起应付一个白痴理工宅男,菜鸡互啄,有意思吗?她决定把这些馊主意都当放屁。
等两个妹妹坐上巴士, 甘永好便问:“那两个丫头神神秘秘,搞什么啊?说我坏话?”
张寒星扒拉冰块里的海鱼,抬了一下眼皮子:「说你今天穿得好看。」
“咦,真的吗?我也觉得不错。”
买完鱼,他们一起往店的方向走。张寒星现在是有事业的人了(虽然她不怎么在乎),也要去店里面准备营业。
他问:“你想了这么久,到底考虑好第一件事没有?夜长梦多啊。”
那行吧,她觉得是时候找点乐子排解一下烦恼。不过要干点什么呢?
她茫然四顾,看到对面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在超市门口吹泡泡,没吹出几个来,反倒用力过度,导致路过的行人不小心沾上了他喷溅的口水。她就随意指了指:「那个。」
“哇,你要我拐卖儿童?不行啊,犯法的大姐。换一个吧。”
过了一会,两人从小超市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排泡泡水,一辆遥控汽车,两张美少女贴纸,外加一个粉色塑料做的公主变身器。
甘永好悻悻地收起钱包。说好的买泡泡水,怎么买了一堆有的没的?说好的三件事,到头来不还是要花钱?幸好不算贵。
“哇,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些,几岁啦?”
张寒星拆着泡泡水的塑料包装,闻言翻了个白眼。「3岁。」对着他吹了一口。
浓密的泡泡立马顺着风糊到甘永好的脸上,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噫,你这些是泡泡水还是口水啊。”
3岁张寒星对他做了个鬼脸,跑在前面,在路中央吹了一波又一波的泡泡,行人纷纷避让,几个路过要上学的小孩则一脸羡慕地指着天上:“哇,泡泡飞上天啦!”随后闹着也要玩。
不想上学的、要买这买那的,家长和小孩拌了几句嘴。一个小胖子苦着脸被爷爷扛在肩上,迅速脱离现场。他趴在爷爷的肩膀上,一脸留恋与不舍:“呜呜呜,我的泡泡!”哇地一声哭了。
看到别人哭,本来不高兴的人就心理平衡了。
不高兴的人挑衅地看了又一个路过的小孩一眼。我有泡泡玩,你有吗?你没有,你还要上学。于是高高兴兴回去开工。
跟在后面为这个掏钱的甘永好目睹了春秧街早晨七点半的儿童伤痛惨剧,他扶起一个忘记看路,撞到他腿上的小朋友,才追过去说:“哇,3岁姐姐,你连小朋友都欺负,有点过分了喔。”
「想一想,他们的痛苦不正是你的快乐吗?」张寒星又吹了一串泡泡,才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视频列表只剩下两个视频了。
虽然很同情这些小朋友,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一次解脱呢?小朋友总要学着成长嘛!甘永好内心念了一声罪过,背后传来小萝卜头们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他也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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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七八月的天气,南方湿热,在路上走一趟,汗是永远不会干的,反倒黏糊糊把皮肤和衣服连在一起,捂出更高的温度。张寒星就不愿意出门了,她宁可在开着空调的咖啡店,喝着冰饮料,做做蛋糕,玩玩猫,看看书。
最近接到一个大单,区议员与保良局一起要给附近的儿童家舍搞个暑假活动,吃吃蛋糕,玩玩游戏,适当关爱一下这些因为家庭问题得不到家人照顾,不得不住在“儿童之家”的小朋友们。
至于这家生意跟空调一样冷的咖啡店为什么会得到一笔大订单,都“多亏”了对面家好月圆的做饼小弟。
每年,何议员都要去家好月圆订唐饼送给老人院,今年也一样。来订饼的时候嘴里嘟囔着:“不知道现在小朋友喜不喜欢吃唐饼呢?又有几个小朋友正好过生日,应该要买蛋糕喔……”
甘永好听了,灵机一动,立马带路:“对面这家咖啡店做蛋糕很不错的,曲奇饼干也有,小朋友肯定喜欢。”
何议员多年老交情了,半信半疑还是进了Shelter Cafe看一眼。
“Shelter?这里也是慈善家舍?”
“不是啊,不过都有缘哦?你试过就知道了。”
何议员进了店门,先看一眼橱柜里的蛋糕。张寒星的蛋糕还是有水准的,就是最近生意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就干脆放飞自我,随意发挥。
何议员指着那个加了七彩色素又随便洒了几块猫爪饼干的蛋糕:“你好,小姐,请问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
张寒星本来在角落玩猫,被甘永好强行拖过来,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
“何议员,这个蛋糕这么漂亮,小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漂亮就漂亮,不过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哎,你还愣着干嘛,拿一块给何议员试试吧。”狗腿子甘永好推着张寒星进吧台上餐,自己也没闲着,自来熟地给何议员倒了杯冰水,又从橱柜里扒拉出几罐曲奇。和妹妹来这里蹭吃多了,他对每样东西都讲得头头是道。
张寒星切了一块蛋糕,幽幽地端过来放下。
“何议员,试一下?”
何议员一样尝了一点,颔首:“味道是不错。”
“是吧?”狗腿子继续兢兢业业谈生意,翻出一本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张氏蛋糕图鉴,“这里还有很多款式,可以慢慢挑。”
“都挺好。”何议员话锋一转,“不知道价格是多少呢?”他看了一下墙上的价格表,皱眉,“有些贵喔。”
张寒星乐了,正想摆手说拉倒,谁料甘永好一把按住她的手:“给你打折!八五折!怎么样?小店刚开业,生意不是很好,多拉点客嘛,哈哈哈哈哈。”
何议员欣然下单,订了4个10英寸的蛋糕,3个送儿童家舍,1个送老人院。另有6打曲奇,20打唐饼送儿童家舍。5天后送货上门。
甘永好收了钱,签了订单,连老人院的低糖都备注好了,一股脑往她手里一塞:“怎么样,小弟够义气吧?”疯狂暗示:“我给你谈了笔大生意,你有没有什么表示呢?”
她一边理着手里的单子,一边笑眯眯说:「我也给你打折怎么样?」
“吓,打折而已啊?……都好,有总比没有好。”
张寒星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擀面杖,杀气腾腾:「打折?!腿给你打折!打到骨折!」
不管怎么说,订单都下了,总不能违约。
于是张寒星过上了白天摸鱼晚上赶工的日子。当然,全天候都挂了暂停营业的牌。Alex实在太烦了。
晚上也在赶工的甘永好路过,鬼鬼祟祟地探个头进来:“张老板,忙啊?”
张老板翻了个白眼。预备用来打折的擀面杖,现在兢兢业业在擀面团。
甘永好放下一瓶酸奶:“呐,请你的。辛苦了,休息下吧。”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才放下擀面杖,拿过来喝。
“有生意做,干嘛不做啊。”他苦口婆心,喝着柠檬茶,大讲生意经:“开源节流嘛。虽然你有钱,但是都不能坐吃山空……”
说着说着,“喂,你干嘛捂着耳朵?嫌我烦啊?”
张寒星的回应是继续捂紧耳朵,扭过身去。
甘永好眼睛一转,露出一个坏笑。他不依不挠地追在她后面,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在张寒星的耳旁絮絮叨叨:“我很烦吗?我话很多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
张寒星左躲右闪,怎么都甩不掉这个开启烦人模式的跟屁虫。两人在店里跑来跑去,她不意被甘永好追上,捂着耳朵的右手被一把拉住。
两个人突然离得很近,手还拉着手。过了漫长的几秒钟,甘永好不自在地放开张寒星的手,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
“呐,你再不把视频删掉,我就要开始念马经了!第一场——”
说好的不率先使用核武器呢?情急之下,张寒星爬到餐桌上,掏出手机,眼睛一闭,就要按下播放键。
你不仁,我不义,豁出去了,大家一起死!
甘永好一看张寒星拿出手机,便知大事不妙,婷婷三连可能要再出江湖,后果不是他可以承担的。
他连忙大喊:“stop!stop!我不念了!我不念了!你冷静一下!”
张寒星站在餐桌上,得意洋洋。
她拿着手机的手动一下,下面那个就紧张得屏住呼吸,像个要捡球的傻狗。
甘永好觉得自己在演《谈判专家》,戏瘾大发:“这位小姐,你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请你将手机放低,慢慢爬下来——”
一时冲动的张小姐警惕地确认了一下情况,决定配合这位谈判专家,慢悠悠地从桌上爬下来,神态还有几分得意。
傻了吧?还不是我赢?
“对,慢慢来,不要急,慢——慢——来——”
甘永好瞄准机会,一把将手机抢过来。
“哈哈,终于到手!我要毁灭证据!让我看看在哪里——”天天被张寒星威胁,他也要出一口恶气。他翻着她的手机,又不熟悉界面,只能一个一个功能区点进去确认。
张寒星连忙揪着他的衣服,要把手机抢回来。怎么可以让他毁掉她的快乐源泉!可惜他比她高一个头,她怎么伸手也够不着,只能一跳一跳地去打他的手,干扰他的动作。
甘永好仗着身高优势,高高地举着手机,不断躲避着她乱挥的手,嘴里还要跑火车:“咦,是不是这里呢?我看看,又好像真的找到喔,我删啦——”
他笑着低头要得瑟地看矮子一眼,却发现她隐隐被他圈在怀里,脸离他很近,身体也不时蹭到他的。他嗅觉突然变得灵敏起来,闻到她的洗发水花香味混合着甜点的香甜,脑子却不清不楚在想:这又是什么新型香水?
他在发愣,张寒星却信以为真,被逼急了,一个猛跳,头顶撞下巴,两败俱伤。
张寒星不顾脑袋撞出个包,一把抢回手机,确认过视频还在,才宝贝地摸了摸手机,放回兜里。捂着头顶的包,瓮声瓮气地哼了一下。
甘永好捂着下巴,蹲在地上。他磕到牙了,说不出话来。
错觉,都是错觉。新闻里天天说阿公阿婆闻了一下药水,钱都被骗没了,是不是就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