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咬破了唇角,直至淡淡血腥味飘进鼻腔后,大脑仿佛清醒了许多,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让自己尽量听外面的声音转移注意力。
“哥,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软软糯的,还带着仿佛刚睡醒的惺忪慵懒的鼻音,跟刚才那个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听到你房间里有动静,我就带着管家过来了,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很稳重,说话声像大笨钟和小提琴的结合版,跟余漠的声音有点像,但并不完全像,余漠的声音更清朗,而他的却更沙哑。
“哦,原来是这样,我刚刚不小心把杯子摔在地上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困,想继续睡会。”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但那个大哥似乎并没有这么好糊弄,很快便又发问。
“但刚才的动静不像是杯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人摔在地上的碰撞声。”
“噢,你说这个呀?”
然后我似乎听见了一声猫叫。
“就是这只猫,也不知道是谁养的,不知道家里不让养猫吗?我对任何动物的毛发都过敏,真是想害死我!”
“猫?好吧,小雾,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还是让管家检查一下房间比较好,这是为了你好,这段时间我正在做房地产收购,有点担心你。”
话似乎说的很轻柔,却强硬地无法令人拒绝,但语气里的关心很明显。
我在想,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哥哥的话该多好,真是幸福。
可那个床上的男生压根不领情,反而一瞬间炸毛了起来,他一把将床边茶几上的玻璃杯摔碎,又怒吼道:“你,还有你!都给我滚出去!”
我被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因为玻璃杯就碎在我耳边,由于地板质量良好,并且似乎是琉璃质地,直接导致一只玻璃杯碎裂在我耳边产生了巨大的回响,耳朵开始嗡嗡作疼。
“小雾,不要生气,你身体不好,情绪不能这么激动,”一面温柔地对他说,一面又严肃地对管家说:“管家,让医生上来给他看看。”
我感到床上一空,似乎是那男生站了起来,他情绪激动道:“又来了!又来了!!我快被你逼疯了!你给我滚!我不需要医生!我只需要你走!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平静下来,”他的大哥一边温柔的安慰着他,一边催促管家:“快点!叫刘医生上来!”
小雾毫无招架能力地被按倒在床上,因为我感到床又有了压力。
很快,一个脚步急促的人匆匆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应该是他大哥口中的刘医生。
“他又情绪失控了,会不会是这只猫引起的?”
“不是,猫只会引起雾少爷的过敏,并不会令他情绪激动,可能有别的原因。”
医生似乎很了解小雾的身体情况。
“那麻烦您了,帮他做个详细的检查。”
“我不要!”小雾大声反抗,甚至手脚并用地蹦跳着躲避医生的检查。
但这些反抗毫无意义。
因为医生说:“寒少爷,看来需要用药了,否则我无法接近雾少爷。”
然后我听见小雾的“不要”戛然而止,身体重重摔倒在床上。
很快,我听见床上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应该是小雾睡着了。
“刘医生,他的病怎么样了?”
“很严重,这次让他进入睡眠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剂量。”
“什么?上一次不是说病情已经开始好转?现在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不清楚,我需要采些雾少爷的血化验。还有一件事,我感觉屋子里似乎有细菌进入,但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
“我待会调一下监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进来了,还有,这只猫,这是怎么回事?小雾根本不能看见猫,他会全身过敏!管家,去查一下,看看这是谁的猫!给点抚恤金,让他走,沉家要不起。”
“样本已经采好了。”
“走吧,让他安静的躺会。”
再然后,我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在床下又呆了一会,直到感觉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我才裹着被子从床底下慢慢爬了出来。
刚爬出来,就看见一双白皙至透明的脚静静立在床边,像完美无缺的一对瓷釉艺术品。
吓得我手一松,然后下意识想要大叫,但很快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
当然,是那个叫小雾的。
“听着,不要叫喊,第一你的衣服不是我给你换的,是我的朋友安颖帮你换掉的。第二,之所以将你推进床底,是因为你不能让我哥哥看到,不然他会毫不客气地处理掉你,知道处理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这样。”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指指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放下来了。
他望着我,似乎在犹豫,我很真诚的回望他,表示我绝不会大叫,他这才放下手来。
我吁了口气,瘫倒在地上,又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问:“你不是……”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睡着是吧?”
我点点头。
他坐上床,怔怔望着正前方的一块白色的墙壁回答我:“我在手臂上做了一块仿真的皮肤,安眠药没有注射进我体内。”
这个家里还真是到处都充满了高科技,可是却冷冷清清的,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白色鸟笼子。
我又咽了口唾沫,嗫嚅着小声问:“那,那到底是谁救了我?我记得我好像被人围在一个胡同里打,现在怎么会在你家里?”
“是安颖,也是她帮你换了衣服。”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麻木而倔犟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温暖,像是一潭死水的瞳孔里照进了绚烂的光,整张脸都变得蓬勃起来。
像个可爱的天使。
我“噢”了一声,不由自主地问:“那安颖是谁?”
“跟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不是我帮你换的衣服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忽然冷淡起来,我只好点点头。
我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的态度和冷漠令我有点难以启齿。
不过想想觉得也是,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家里的事情?
空气尴尬了三秒钟。
他忽然拿起了一个望远镜望着白色墙壁,惊喜地叫:“她来了!”
然后他带着还未散去的笑意冲着我说:“你还真是福星,安颖今天来了两次呢。”说着又有点委屈道:“平时都是一个星期才来一次。”
我望着他的笑容怔住了,真的,真的太好看了!
完全就像是一只头顶光环,全身披着灿烂柔光的天使,美好到令人不舍眨眼睛。
很快,墙壁上响起两声敲击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人听到。
小雾立刻下床回击了几声。
我站在小雾身后,很奇怪地望着墙壁,除了白色的墙,什么也看不见,那他到底是怎么看见有人来了?
正在疑惑,小雾突然冲着我说:“麻烦你往后挪一下。”
我点点头,挪了挪。
不到三秒,我刚刚站着的地方陷下去一块,像是地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我看的目瞪口呆。
但接下来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从黑洞里慢慢出现,很快地板又恢复了原样。
怪不得这间屋子没有门,原来是从地底下进来。
那个女生一上来,就全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笑着递给我一套衣服道:“去换了吧,你刚刚一直这样吗?”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身上什么都没穿,只裹着一床棉被,脸“蹭”一下通红,耳边仿佛有无数只小蜜蜂嗡嗡作响,脑袋也充血起来。
那个小雾也是愣了一下,女生调笑道:“小雾,你该不会是故意不提醒人家,想大饱眼福?”
小雾的脸染上几分绯红,反驳道:“我没有,我看都没看她。”
“哦~是吗?”
小雾手忙脚乱的一顿解释。
看都没看……
是因为我长得很丑?
看了看那个白裙女生,肤如凝脂,漆黑如墨的眼睛笑起来像一轮弯月,小巧的樱唇,一头及腰的柔滑秀发披在身后,身材高挑,再加上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绝对是极品美女。
再看看我,头发凌乱,一身被单,皮肤粗糙,目光暗淡,可能还有满脸的油光,以及前几天吃了太多薯片留下的几粒红到发紫的大痘痘……
果然,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
我叹了口气。
那女生忽然望向我,问:“需要帮忙吗?”
我“啊”了一声,不太明白。
她指了指我的脸以及手臂有些担忧地问:“你的伤,换衣服你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叫小雾的男生立马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脸上分明写了一句话:你敢打扰我跟她,你就死定了。
我赶紧接过衣服,说了声不用了,就往洗手间冲。
然而,当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发现我现在用丑来形容都抬举自己了……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肿大右眼一圈熊猫黑,鼻孔还有未凝固的鲜血,嘴巴红肿的犹如一根加大加肥的香肠,头发像鸡窝一样,整个人简直是大写加粗的丑出天际。
我摸了把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苏茉,你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这脸丑的,比车祸现场更胜一筹。”
等我换好衣服,整理好脸和头发,洗去脸上的血污,才勉强觉得自己可以出去见人。
“出来了?这衣服是随意拿的,穿着合身吗?”
女孩微笑着问我,我点点头:“挺好的。”
“我记得我被人打得晕了过去,是你救了我?”
“是,不过因为我家里人太多眼睛太杂,所以只能把你放到小雾这里,他没欺负你吧?”
小雾不满反驳道:“我才不欺负女生!”
我忍住笑意道:“没有,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
“我看你是A中的吧?怎么惹到那些混混了?这么往死里打?”
我想了想,有些事情说起来挺麻烦,而且萍水相逢,没必要把别人扯进来,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女孩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笑着伸出一只手友好的介绍自己:“我叫安颖,你叫什么?”
“苏茉,复苏的苏,茉莉的茉。”
“苏…茉”她重复了一遍,笑着说:“复苏的茉莉?名字挺特别的。”
说着,她拉过一旁的男生介绍道:“他叫沉雾,用个译句来说,应该是沉浮的黑雾。”
沉雾很是不满地抗议,而安颖耸耸肩头表示抗议无效。
“咕噜”
正说着,我的肚子响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看向他们俩,不好意思道:“我从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
安颖拉过我冲着沉雾摆摆手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呆久了会被寒哥发现的,我带她去吃点东西,你好好睡一觉,下次再来看你。”
沉雾很不满很不满的说:“你才刚来就走啊?就因为她肚子饿?那我的肚子也挺饿的,你怎么不带我去吃东西?”
“带你出去?算了吧,我可不想明天我爸妈拉着我,一家三口去给你哥道歉,你给我好好养病,养好了我带你出去,到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安颖摸摸沉雾的头发。
沉雾却似乎更加生气了,“蹭”一下站了起来,嚷道:“我根本就没病好吗?是沉寒他自己有病!还非要说我有病!”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他,他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会把我关在这破地方?为了我好会不让我接触外面?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他还不是怕我说出他根本就不是……”
“小雾!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