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九月， 院子里头的枣子成熟了，一个个带着点儿红，像挂了一树的小灯笼，风一吹，总能刮下来一些。

　　往年总是还没成熟，便被这家人讨去一些，那家人要去一些，等到成熟的时候，枝丫上根本就没挂着几个了，一树的枣子是决计不够那么多户人家分点，还有一些小孩总是趁人不在的时候上树去偷，他们不仅仅只是摘果子。通常会连枝干一起给折了。就算沐安年逮着了，对着几个不懂事的小孩，总也不能拿扫帚打一顿。

　　但今年却是奇了怪了，一树的枣子压的枝丫都弯了，也没多少人来摘。就是时常瞧见那妖摘一盘枣子在那里磨牙，看的出是挺中意的。

　　问苍是挺爱吃这种小果子，脆脆的，甜甜的，核儿小，汁也多。在妖界，只有晒干了的红枣，味道干干的、涩涩的，又极其甜腻，着实是不怎么样。

　　而那些上门来摘枣子的人，通常他只要瞧一眼，下点小小的障眼法，他们就会以为自己已经摘了一篮子的枣子，其实呢，只是一篮子的石头。一般人，来‘摘’过了一次，即使发现篮子里装的全是石头，也会不好意思来第二趟。但，总是有一些人比常人不一般一些，所谓的不一般，通常指脸皮厚又自私又爱占小便宜的人。

　　这不，这个老妇人今天都第四次过来了，妖主殿下坐在门廊下他专属的竹椅上，瞧着那老妇人提了一个空篮子又跨进了院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虽轻，但他却听的真切。

　　“嘿！我就不信了这个邪了，明明都摘了三篮子的枣儿了，怎么都变成石头块了！”那老妇人走进门来，立马就换了张脸似的，堆起满脸的褶子，笑盈盈的跟问苍打了个招呼，“沐大夫他表哥，还在呢！沐大夫怎么没见啊？我想着来摘几个枣子，我家幺儿特喜欢你们家的枣子，又大又甜，嘿！我那幺儿最近都吃不下饭，就最最钟爱你们家的枣子，可把我愁的！”

　　问苍冷眼看着那老妇人一边自说自说，一边毫不客气的拿竹竿子敲枣子。枣子哗啦啦掉了一地，那老妇人蹲下身，捡起一个，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放在嘴边“咯嘣”就是一口，“哎哟哟，千真万确的枣子呢，可还真是甜。”一口就塞了一个枣子，吧唧吧唧嚼的声音格外响，连核儿都不带吐的。

　　瞧着那老妇人的吃相，问苍是半点食欲都没有了。于是拿起一本书翻着看，但耳边都是枣树哗啦啦往下的声音和那老妇人笑的一脸贪婪的模样。本想着让那老妇人摘几个就完事，可那老婆子一边摘还一边捡着地上的吃。

　　问苍把书放下，眯缝着眼，瞧着那地上的枣子和那妇人篮子里的铺了好几层的枣子，心中不喜。

　　人心的贪婪与不满足，最终导致他们生生世世只能是凡人。

　　妖主殿下屈指轻弹，一点白光落在掉在地上的枣子上，一颗颗的枣子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又飞回了枝头。

　　“哎呦，我的亲娘啊！这事怎么回事！这枣子成精了啊！”那老妇人脸被几颗枣子打中，惊叫一声跌坐到地上，手中的篮子被打翻，枣子骨碌碌的全滚了出来，一沾到地的枣子就立马飞回了枝头，那老妇人目眦欲裂，瞧着滚了一滴的枣子，可心疼坏了，也顾不得什么，一个飞扑将枣子压在身下，哪曾想底下压着的几十个枣子，把她人都给顶了起来。

　　“哎呦！我的亲娘啊！怎么回事唷！救命啊！这枣子要命唷！沐大夫他表哥，快来帮帮我唷！要死了！要死了！。”

　　一颗颗枣子把老妇人托到了离地三四尺的地方，上上下下的来回折腾，老妇人吓的脸色都蜡黄蜡黄了，张着嘴巴，四肢一直在抖。

　　沐安年刚巧这时候从外头回来，他手里还提着一小捆芦笋和一把小白菜，一走进院门，就瞧见了如此鸡飞狗跳的样子，那些个枣子托着村子里的李大娘肥胖的身躯上上下下的跟跳舞似的，瞧着真累的慌。

　　“沐……大夫……沐大夫……救……救……哎呦咧.......”李大娘瞧见了沐安年就像瞧见了救星似的，拼命的伸着手。

　　偷偷瞪了那妖一眼，那妖正好整以暇的坐着看着好戏，还难得的对沐安年勾唇笑了一笑。

　　沐安年用唇语让问苍把李大娘放下来，差不多就行了！

　　问苍头一偏，看风景去了……

　　“李大娘，你等等…等等…我就来帮忙……”沐安年将手上的菜放到一边，忙上去帮忙了，若是不小心把人颠出个好歹来，他这个枣子树的晚节就不保了。

　　直到把李大娘从枣子堆上拉下来，那些枣子还在一蹦一跳的，最后沐安年警告的瞪了一眼那妖，那些枣子才落回了地上。

　　李大娘经过这么一惊吓，枣子不要了，篮子也不要了，身后像是有几十头饿狼追赶一样，脚下生了风似的跑了。

　　“我说你，跟一个凡人计较什么？她要摘枣子，你让她摘一些不就好了，作甚如此戏弄一个妇道人家。”沐安年站在院子下，拿着小帚子，扫着落在地上的枣子，那妖肯定是不会再碰的，只能脱水晒干成红枣。

　　“她太吵。”

　　问苍放下手中的书，瞧着站在枣树下拿着小帚子的沐安年，一袭的青衫，时而弯腰，时而转身，空气里飘来的枣子的清香，他手中的小帚子不间断的唰着地面的“沙沙”声，像是微风吹过树梢，发出的让人心醉的乐声。

　　“行了，你就觉得谁都吵，就你自个儿最安静，就这样，你说你来人间干嘛呢？人间哪有不吵的……你这不是找罪受么？”

　　“嗯…偶尔受下罪也好。”

　　沐安年翻了一个白眼，把扫在一起的枣子倒到了簸箕里，他就是搞不懂这妖的想法。你说他坏吧，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说他好吧，他做事情又不按常理来，像今天这样，戏弄一个妇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