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钟声响起，一声声厚重悠远，凉亭之中，红衣少女凭栏而立，随着最后一声钟鸣的戛然而止，她抬起了头。
只见半空中，数十只仙鹤排成齐整的队形飞来，后边跟着一群御剑飞行的少年少女。这是天剑门的一干弟子，而她看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一袭青衣，面容俊逸，一双墨色眸子清冷如月。
他是苏千，年仅十七便为金丹修士，是修仙界百年不遇的天才。
而她……喜欢苏千。
或许少女的目光太过专注，苏千似有所察地看去，目光掠过少女毫无停留，仿佛那里空无一人。
是的……他，看不见她。
少女眸中苦涩，渐渐地，那些人越来越远，消失在天际，她再看不着那个青衣的清冷少年。
苏千。
她那么喜欢他，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毕竟，那个人的世界里，她早已被永远抹去。
少女眸子低敛，目光复杂地看向脚下。只见她赤着双足，羊脂玉般完美的脚踝上竟缠着一条粗大的黑色索链，斑斑锈迹，血迹交错驳杂。
魔渊玄锁，无人可以挣脱。
她唇角笑意讽刺。曾在妖界横着走的龙神单零，还不是被这漫长的禁锢消磨成了这般虚弱不堪的模样？
“在想什么？”
冷不丁地，耳际传来男子声音。单零身体一僵，眼底俱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你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她身侧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年。少年面容俊美阴柔，眸子是一种妖异的暗红色，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单零的发丝，左眼眼尾处纹烙着妖异的蝴蝶刺青，飘然舞起，幽蓝若冰。
他是冥夜，妖界之皇，千年前正是他用魔渊玄铁将单零禁锢于此，而且，他曾为单零徒儿。
“师傅，我想你了呢……”尾音上扬，带着些许蛊惑。冥夜勾唇而笑，凑近单零轻嗅她发间幽香，眼尾幽蓝的蝴蝶栩栩如生。
单零不为所动，眸中如霜冰冷。
“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放了你……”他语气极为柔和，指节轻轻叩魔渊玄锁叮咛作响。
单零看都不看他，冷冷一笑：“你不会放过苏千。”
冥夜听到苏千二字面色一冷，妖异双眸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薄唇轻启：
“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妖后，我绝不会动苏千一根毫毛。”
而身旁少女却是恍若未闻，神情冰冷依旧。如同一座冰雕，毫无生命却美得让人窒息。
这个模样便是为了那个苏千！妖异双眸中的暗色如夜深沉，他狠狠的捏住她精致的下巴，强迫着她与他对视 ，只是，那张绝美的面孔，永远对他面无表情，却永远会对另一个人巧笑嫣然……真是悲哀呢。
掩去眸中复杂，冥夜的话语低得不能再低，几近叹息。“师傅，我的耐心快用完了，不过也因为这样，我才更喜欢你。”
他说着温柔的话语，却没有半分欢喜，像在平静地接受一个事实，偏生又有几分悲哀无奈。
单零还是默然。
不是不明白冥夜的心思，尽管那个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儿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念想，又禁锢她千年，她也无法对他生出太大的怨恨。
她得不到苏千，心已成灰与，而冥夜得不到她，依他的性子他不会强迫她，只会永远禁锢她，重要的是，他就不会杀了苏千。
“师傅，看到如今的你我恨不得杀了苏千，你也看到了，他的轮回每一世都会爱上那个女子，早已忘了你，每一世你都悲哀或是嫉妒得发狂吧？”
单零身体一僵。冥夜把她禁锢于此是有缘由的，千年来每一次十二次钟声后她都会看到苏千的影像，而苏千的所有转世皆会爱上同一个女子，同那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即便每一次皆是万般苦痛，她也未曾割舍。
她明白自己对苏千的执念。数千年的找寻、数千年的等待、近万年的眷恋……这执念深入骨髓，说放下又该怎么去放下？说割舍又应如何去割舍？
单零想起那个清冷如月的青衣少年，眸中苦涩。
耳际冥夜的言语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极尽冰冷：
“也对……一如当年的我，心头万般凌迟却是自欺欺人，不论如何，只愿那个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欢喜了便好……”
“然后，隐匿于暗处，默默看着那人待另一个人好，为另一个人微笑，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
单零面色一白，抿唇。
“闭嘴！”平日里平静的声音略微刺耳，显然是被他人触到了痛处后的竭斯底里。
少年却是笑得讽刺，狭长的丹凤眼流光闪烁，极为妖异。
“痛苦？那是一个另人厌恶而又遥远的词呢，师傅，曾经我便是同你这般痛苦……不，比你痛苦百倍，千倍……”
“只是，那人眼前再怎么支离破碎也要微笑，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算那人看到你眸中痛苦，也永远不明白且不会去弄明白你为何痛苦……”
“闭嘴！你不要……说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失控般紧紧捂住双耳，微卷的睫毛蝶翼般颤动，绝美容颜上的冰冷面具瞬间支离破碎，扭曲成痛苦神色。
“师傅……”他拥住她瘫软的躯体，动作轻柔地就像对待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眼尾处幽蓝的舞蝶翩然欲飞。
极近极近的声音，带着蛊惑，梦魇般在她耳边极尽缠绵：
“逃避？不……若我此时就解开禁锢，你说你会不会如同千年前的我那般执迷不悟，伤了那人心尖尖上的人，然后将那人长久地禁锢在自己身侧呢？”
单零一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她喜欢苏千……
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可，像冥夜哪般……她，会么？
会么？在那个再清晰不过地答案面前，她前所未有地惊惧恐慌。
她也是……厌恶着这样面目可憎自己的啊……
少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漂亮的眸子褪去了所有神采，失魂落魄。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冥夜低叹一声，声音极轻极轻如同呢喃：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悲哀呢……”
下一刻，他往单零后颈轻轻一点，她便失了意识软倒在了他的怀中，如瀑长发垂落及地。
“未曾想过会有耐心去度过这亘古的孤独，去苦苦执迷，去等，你终会愿意的吧……”
“永远陪着我。”
他低头，轻轻在少女额上落下一吻，轻如尘埃，却是极尽眷恋。
“苏千永远是别人的，而我，永远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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