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名字?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有谁会记得他?
应裘放下手中的餐具,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尹月走去。
“应裘!”蒲扇颤抖的叫住,握紧应裘的手。“不要。”她乞求着,应裘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拿来。蒲扇明白,她阻止不了。紧握的手无力的垂下,蒲扇默默的离开,经过尹月身边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最讨厌别人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应裘走到尹月面前,俯下身,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冰冷的目光与他对视。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应裘随手抓起桌上的餐刀,冰凉的刀片从尹月的手臂上滑过。尹月冒出冷汗,颤抖的咬住嘴唇。
“很好,这样就更好玩了。”钝灼的餐刀一点一点的深入,鲜红的血液从间隙中溢出。像是在切割食物一样,随时都可以把他吃掉,尹月手臂上割过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看着尹月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应裘脸上竟露出笑容。
应裘趴在尹月的耳边,玩笑的语气脱口而出。“连哑巴都会唱戏,叫这世道怎么能不乱!”手中的餐刀用力一扭,随着肌肉破碎的声音抽出。尹月全身一松,惨叫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回响,显得格外的凄凉。
原来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维护着这可笑的倔强!
尹月的眼里一片死寂,空旷的天花板越来越模糊,直到他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漆黑的夜里,昏暗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阴暗的房间,男子倒在地上,手臂缠绕着白纱,紧蹙的眉头流露出梦中的恐惧。应裘靠着窗口,疲惫的望着远方,穿过这轮血色残月,仿佛寻到那湾雪山上的天池。
到底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也许这辈子就只能这么演着、活着、死着。
和煦的阳光拥抱着瘦弱的身体,尹月蜷缩在地上,身上盖了件毯子。这是他醒来时看到的第一抹阳光。仿佛做了一场梦,手臂上的伤口已裹上白纱,隐隐作痛。
朴素的房间里,巨大的书柜靠在一面墙上,柜子里摆满了书。角落里放着一台留声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尹月坐在地上,紧盯着敞开的房门。许久,依然如此安静。尹月起身,慢慢的向书柜走去,时不时的望向门口。他好奇的触摸着,偷偷的抽出一本书躲到角落,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书已翻过一半。应裘悄悄从门后探出头,不知道已经在那待了多久。尹月无意间抬头,吓得把书藏到身后,缩在墙角。应裘若无其事的走进房间,抽出一张黑胶唱片,留声机响起了美妙的音律。顺着书柜走过,指尖在一本本书间滑动,最终落在中间空着的位置。尹月心里一紧,应裘的指尖往右一移,优雅的抽出一本书,身体靠着书柜滑下坐在地上。尹月一动不动,许久,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应裘自顾的翻书,他慢慢的抽出藏在身后的书,一点一点的被带到另一个世界。没有黑暗,没有压迫,没有死亡,没有对话。只有两个人和一支乐曲。
温馨的音乐飘荡在空旷的房里,尹月偷偷的看了一眼,应裘竟然靠着柜子睡着了。尹月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在应裘面前他都不敢抬头。怕自己让他失望,还是怕他让自己失望?他只知道他的名字,洛应裘。
尹月发现他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反而自己更高一些。总觉得他身上有着一种不同于男人的气质,五官利落大方,却又带着一份水灵。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自己在同龄人中算是骨架偏小的男人,他甚至比自己还小一点,但是他看起来很健康。他的眼睛总是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分不清,看不明,猜不透,像是野兽,是魔鬼,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罪恶感。不同的是,尹月突然觉得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应该是──很美。
尹月悄悄的走近,轻轻的把毯子盖在应裘身上,生怕打破一副唯美的画卷。即使动作轻得如此,还是被打破了。应裘突然睁开眼睛,尹月本能的后退。他伸手握住尹月的手,看着手臂上一层一层缠绕的纱布。
“疼吗?”慵懒的语气混在优雅的音乐里,两人的目光对视。
尹月沉默很久,不再逃避应裘的眼光,嘴巴缓缓的张开。
“不疼。”没有过多的感情,仿佛解开了地狱的枷锁,一个全新的灵魂发出的声音。那是渴望已久的自由,这种灵魂有个名字──重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