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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的少年匆匆赶来,顾不得太多繁琐的礼仪凭着宗主之令一路无碍到了宫主门前。墨兰已在此等候,极其复杂的望他一眼,还未待他缓过气询问情况便亲自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他乳白的发丝凌乱的湿漉漉的紧贴着肌肤;他手所握的正义铃连带着其胸口的念珠晃动着迸发出清脆声响;他身上夹杂着汗水的阳光气息透过薄薄衬衣沿着气流翻滚着在屋内乱窜;他激昂明朗的音色急促地呼唤着赖在被窝里的姑娘。
这一切,她都感受不到。
已经清醒了,又好像没有清醒,除了能感知到爪下紧握的柔软的棉被外,其他感官都似乎消散在虚无中。
白糖看到墨发姑娘背依着墙,半身掩在被里呆呆望着前方,那双幽深的眸是令他不可置信的再次失去繁星的夜,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他伸手去触碰她 ,刚触到肩就遭到对方猛烈的抵抗,像受惊的刺猬猛得蜷缩在一角,惊恐的,绵延的尾音染上哭腔:“…不要碰我!你是谁?别靠近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白糖,小青姐姐,我是白糖啊!
他扯开嗓子回应,心里非常难受。
听不到啊…
于是他想去拥抱姑娘,紧紧地拥在怀中再也不撒手,让她鼻尖嗅到的都是自己的气味,让她感知到的都是自己的温度,让她有个温暖的可以依靠的家。
他真的抱住她了,慢慢地,坚定地伸出双臂,轻轻环住心爱的姑娘,小心翼翼像对待世间的珍宝。
姑娘像猫一样在他怀里挣扎着抓挠撕咬试图逃离,她的恐惧浓浓的像咖啡包裹住舌尖,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她不记得自己了吗?
忽然肩上一阵疼痛,皮肉绽开流出点点嫣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
她咬了自己。很用力,很用力的。雪白肌肤立刻绽放开一朵血红的花来。
她一定很痛苦吧?
如果这样能让你不那么难受,那你咬吧,小青姐姐,你都好久没像以前那样,揪我耳朵啦……
手轻轻抚上墨发,更深地将其拥入怀。
姑娘柔软的脸蛋触到坚硬冰冷的珠子,忽然停止了挣扎,努力眨巴着眼想看清什么,小巧的下巴上还挂着滴泪珠。
微颤的手试探着在他胸膛摸索,终于握住那珠,尾尖翘起的锐利感痒痒的划过,滑腻的冰凉的圆球乖巧的窝在手心。
她想问是白糖吗,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吗,可她似乎说不了话,她根本听不到回应,她甚至不能凭手中的念珠——也许只是个普通珠子——来确认抱着她的猫就是那丸子。
可她说出来了。她问他是不是白糖。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念叨,却不知已把心里话全部倾倒。
还是得不到回应啊……
这让她更加确认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
我可能要死了。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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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就傻傻的在这悲伤。”
很冷静,不愧为身经百战的身宗宗主。
“还记得我让你收好的纸吗。你能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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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走着,在雪地印下串串足迹。
该去哪找那猫?
宗主的话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势,他最后抱了会姑娘,带着正义铃出发了。
几乎是拖着身体在走。他已经走了很久啦,腿酸软地像踏在棉花上,胃抽搐着叫嚷进食,自大战后就没怎么体会过这虚弱无力的感觉了。
眼前的景象——反正到处一片白茫——被蒙上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
远方地平线忽然冒出个黑点,慢慢放大,直到冰冷柔软的物体甩到脸上清醒了大脑,他抹掉掩盖住眼的雪去看,黑袍、蝙蝠翅、欠揍的笑容——是那只猫!
他立即上前质问为何病发,对方若有所思:“好久之前做的药丸,可能受潮了。”
他又恳求其救青儿,那猫却摊摊手,一脸无奈。
“不是我不想救,药方我找不到了呢。”
“那那个药丸……”
“是最后一颗。炼完后药方便扔一边了。”
他不甘心,又对这不负责任的回答感到愤怒,一时冲动上前揪住了姑娘的衣领。
想到对方是女生他讪讪收回手,垂头道歉。
猫儿一直挂着那虚伪的令他生厌的笑容,无动于衷立在那。
空气凝固了。
“那张纸你还留着吗。”
当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对方开口了,他赶忙从兜里掏出那有些皱折的纸张。
压平递过去,上边还是共舞的龙凤。
姑娘收起伪善的笑,接过泛黄的纸张,一把撕成两半。
一半为龙,一半为凤。
“你……!”白糖想去抢回,却被那扫来的漫不经心的一眼震在原地。只是那么瞬间,仿佛置身压抑未知、窒息与恐惧紧紧包裹的深海。
再撕。慢慢地,一下,两下,三下。
全部散落在地。
“把它拼起来,尽你所能。”
于是他蹲下,把这些破碎的图案再次拼凑。
手指深深陷入冰冷厚实的雪里,渐渐发白。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声。
拼好了。
他呆呆地望那龙凤,忘记起身揉揉发麻的腿、舒缓酸痛的腰。
纸上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图案渐渐消失,被一段文字替代。
难道这就是……
“这就是药方。”
他惊喜地抬头,想起身却脚一软重重陷进雪里。
“谢谢你!”顾不得抹掉身上的雪,他紧紧握住那救命的纸。
“先别急着开心…”猫儿斜他一眼,双爪环胸,“我可以帮你炼药…但这材料得你自个儿找。”
他满口答应,又去看那纸上的字:
隠萤草、云雨花、星竹海、毛菱…
怔在原地。
……都什么玩意?
“emm兄弟你不会一个都不认识吧。”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姑娘将爪按额头作无语状。
继续怔在原地。
“你等我找找地图蛤。”她从手腕上——准确来说是从手套上的宝石里取出了一堆……糖果。
终于抽出一张纸来,她将那堆糖收了回去:“看什么看,我嗜糖,有什么奇怪吗?”
没有。于是他摇头。
对方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哦对了,”猫儿身后挂着大红手表的细长尾巴晃来晃去,给雪地抽出一条条细痕来,“你找齐材料最快也要三旬吧。估计还没等我开炼,那啥……你媳妇就凉透了。”
重点不在“媳妇”,而在于“凉透了”。
整只猫一下子颓废了。
“恩…我帮你…尽力帮你延长她存活的时间,你就麻利地去找材料吧。找齐了,我们身宗宗宫见。”看不惯他像狗狗失去心爱骨头那般可怜巴巴的样,猫儿妥协。
“麻烦您了,我欠您一个猫情!”他鞠躬连连道谢,尾巴倒也真摇的畅快。
眼见歇也歇够了,他沿着纸张背面地图指出的方向跑了几步,又被肚皮里传来的哼歌牵制住步伐,尴尬地停下脚步他与她对视,最终以对方拿出一大袋干粮的结果收尾。
待他的身影彻底融入无垠白雪中,姑娘手指半捏触唇,一声口哨下一只金雕呼啸而来,带着风盘旋着最终落在她肩头。
“…你养鸟还是养猪?”感到左肩突然的沉重她咬牙一字一句吐出,鸟儿脖颈处大红项圈上的金属传出轻快爽朗的笑声。
她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咽回,飞快撇下嘱咐:“帮我把那套■■收拾出来,要用。”
“然后……帮我通知下他们。”
突如其来的严肃。
沉默。
接着是轻轻的一声回应: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