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于磊骑着他那匹从头护到脚的大白马,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堆会动的皮毡子,艾力和他壮硕的谢特,一脸不情愿地走在于磊的左边,我则骑着马护走在右边,我们仨就像是手机的信号格一样,我是最矮的那一格。
一路上我们时有时无的聊几句,谁也没提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于主管也没追究艾力开会私逃,我也没有说艾力顶撞郑大人,因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帮他说话,艾力也没说,估计他忘了。
路程实在是够远,差不多颠簸了半个小时才远远看到剧院那占地近四个国际标准足球场大小的停马场。
秋初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香,早已没有了夏季潮湿闷烦的热烈,天空中飘荡着缕缕如丝絮一般的云,细密,轻柔,映衬着无尽的远方那翠蓝色的天,翠蓝色的天里嵌入层层巍峨的雪峰,模糊却又雄壮。
停马场内划分为许许多多的小区域,包括停放休息区,进食区,放风区,公共卫生区,清洁区,合法斗殴区,嘶鸣区以及羞羞区。如果再细分一点的话,仅停放区又能分为:野马停放区,种马停放区,北方马区,南方马区以及外国马VIP马区。
场区内部的草地早已被啃食得一干二净,漏出了大片大片黝黑肥沃的土地。而停放区外部的植被则像是辐射一般,渐渐的由光秃秃到稀稀疏疏再到茂密繁盛散了开来。
我们的到来引起整个停马场内的骚动,这里的家伙不论人还是马都止住动作对我们行注目礼,毕竟不想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一匹移动毡皮碉堡,一匹马中绿巨人,还有一匹…黑马精。
逢人便和于主管打招呼,
“嘿,来了您呐。” “嗯,来啦。”
“于哥,吃了么?” “呵呵,吃过了。”
“小于,有空喝两杯?” “诶,忙完再来陪您老。”
一路上就看他在不断地回应着。
我心里嘀咕:“没看出来啊,于主管人缘这么好。”
千幸万苦的寻寻觅觅之后,终于进入了马场最中间一顶富丽堂皇的帐篷。金丝楠木打的地基,驼绒毛编织而成的挡风墙,华贵而又不失时尚的顶盖,椭圆形的尖端上飘扬着一面旗,一颗硕大的狼头跃然而上,神采奕奕,亮出雪白的狼牙。
“到了。”于主管翻身下马,“进去以后少说话。”他又给我们交代一次。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艾力依旧是那一脸苦闷像。
帐篷居中是一个厚重的棕黑色木质大门,严丝合缝,边角的合叶处还用细密保暖的丝绒包裹起来防止漏风。门外伫立着两个护卫,精致的头盔包着整个头顶和脸颊,只露出两张黝黑的五官,仔细一看却发现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再从他们那衣着精良的打扮上来看,就能感到平如训练有素,更不用提他们右手时刻紧握着挂在腰间的一把蒙古弯刀。
见我们三人到来,两名守卫手中的尖刀几乎同时瞬间出鞘了一扎长,似乎就连周遭环境的压力都变大了不少,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么?我不禁感慨。
“嗨,两个小哥这是干什么。”于主管笑眯眯的说道,身体却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什么人!” 从左边那名守卫嘴中发出钟响般的斥问声。
“在下剧院食堂主管于磊,带两名新员工来办理《停马棚许可证》,想求见郑大人。” 只见他右手成掌放于左肩之上,前半身微屈四十五度的向着帐篷行礼。
“通报!等着!” 可以明显看出右边那名守卫用力地大喊一声,然后推门进了帐篷,但他说的话传到我耳朵里却差点没听清。这种情形就好似一头雄狮朝你凶猛地咆哮着,却发出了蚊蝇般的嗡嗡声。
“这……”我一脸茫然的看向于磊。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片刻之后,那名守卫回到原位,说了声“进”。便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丝毫不再理会我们。
等艾力最后一个把门关上后,于磊才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这俩兄弟小时候家里发生火灾,烧坏了声带,结果送去医院治疗后,一个嗓门大得像牛,一个变得有如蚊叫,我们这里的人都称他俩“高低音兄弟”,但你们可别当面这么叫。”
我听完后挺是诧异,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不去理会便是了。
艾力走在我们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帐篷内的环境,不时发出“哇,啧啧啧”的感叹声,我也满是好奇,这地方和我俩住的宿舍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单是从进门处那一条长达十几米的过道就可见一斑,过道两旁的墙壁上,每隔两米对称的挂着两盏十九世纪末期的欧式壁灯,虽经过后期改良成柔和的彩光灯,但那种古朴奢华的气质扑面而来。
通路的墙壁并不是直白的一整块,而是用大量水泥整体砌成的,其上也不知是出自于哪家大师之手,雕刻了一幅格外逼真立体的草原追猎图,蓝天,白云,草地,黄羊群以及生动形象的野狼。
最稀奇的还是脚下的走道,镂空的设计风格,用一块块结实的正方形透明玻璃拼接而成,其下是一条零零散散布满鹅卵石的水系,还能清晰的看见水流的流向以及其中悠闲游荡的小鱼。
“这…这…也…太…有钱…了吧。” 艾力满脸崇拜的感概到,“要是…换成…吃的…够…吃…多久啊。” 后半句我听见他小声的嘀咕着。
于主管并没有搭话,因为走廊的尽头就在眼前,顺手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我也赶忙拉着艾力跟了过去。
这是一间宽敞会客厅,令人不舒服的是,整整一间屋子的墙上全部挂满了各种动物的头颅标本!黄羊、麋鹿、野牛、老鹰、豺狗、斑马甚至还有一头小象!这些可不是塑料或者石膏制作的模型,我能清楚地看见有些标本的毛发上那风干的血迹。
明明是一间密闭的大厅,我竟能感到阵阵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旁边的艾力也是一脸严肃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于磊独自站在那头小象标本下,背对着我们双手背在身后,就那么站着,看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