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

铜镜子里的人儿，凤冠霞帔，朱红的唇，清丽的远山眉贵气。

“姝儿啊”叶夫人捋了捋叶姝垂肩的黑发脸上既忧又喜，道：“转眼呐，你就要嫁人了，想那时你还这么小点。”说着，又给她比划着。

叶姝把手覆上母亲的手，随即紧紧的抱住她，强忍住眸中的泪水。她不能哭，这样大喜的日子她怎能哭？

很快到了吉时，全福太太象征性的给叶姝梳了三下头，两手忙着梳嘴里念念有词，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举案齐眉，永结同心，但愿吧。

接过全福太太端着的桂圆莲子羹撮了一小口，嘴里香甜。叶夫人在一旁絮叨的嘱咐，生怕这点儿话说不完，家里其他的女眷在一旁大肆夸赞、恭维。

“轿子到了！轿子到了！”外面守门的奴才扯着嗓子吼道。屋里的女眷们携着丫鬟争先跑去看热闹。

叶夫人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可记着了？”

“太子妃娘娘的娶亲太太来了”叶姝的贴身丫鬟灵玉看着远处的来人提醒道。姨娘们迎出去和娶亲太太在屋外寒暄，叶夫人则拉着女儿的手说个没完，这辈子可就最疼她了，从未离过她的身侧，如今嫁去了皇家，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会了。

待把娶亲太太迎进屋，众人客套寒暄一番后，娶亲太太和全福太太把叶姝扶去大厅。叶家送亲的亲眷，宫里迎亲的夫人太太，钟鼓欢乐，人声鼎沸，宽敞的大厅里竟显得有些拥挤，好不热闹。

接着便是跪受册礼，本是闹腾的大厅一瞬安静下来，叶姝端敬的跪在软垫上，娶亲太太一字一句的念着，她便听着，比小时听夫子教书还要认真。礼毕，太太们扶起她来，在耳边小声提醒，道“太子妃娘娘该与叶丞相叶夫人道别了。”

“爹，娘”叶姝跪在父母跟前，道“女儿出生时，爹娘便为女儿寻得这白玉，愿女儿长命风顺，现在女儿将这白玉还给爹娘，女儿愿爹娘长命风顺。”

叶丞相颤巍巍的双手接过白玉，叶夫人拿着手帕拭泪，夫妻二人将女儿扶起身，叶丞相道“爹这辈子，最闹心的是你，最心疼的也是你，不管你以后在哪儿，爹永远在这里。”

“爹――”

滚滚的泪水奔涌而出，身侧的灵玉赶忙拿着手帕沾去她脸颊的泪水，全福太太和娶亲太太掐准时辰把金线绣凤的缀珠红盖头给叶姝盖上。

“吉时到――”外头的人喊了一嗓子。娶亲太太笑着脸向叶准溢道“烦请叶公子背新娘上轿。”太子乃是至尊至贵之人，将来的皇上，是不能来亲自娶亲的，新娘子由全福太太与娶亲太太接回。

叶姝福身，道“烦请哥哥背妹妹上轿”，叶准溢看了一眼盖着金线缀珠的红盖头的妹妹，眸中尽是不舍，他蹲下身子背起叶姝走向那金丝绣线的凤鸾花轿。临走时只听叶姝道“爹，娘，女儿走了。”而身后的叶夫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该说的该嘱咐的早已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到最后竟只剩下了哭。

叶姝坐在轿子里，听着轿夫稳重的脚步声离家越来越远。记忆里的自己从未与家人分别过，父亲，母亲，哥哥，把她视如掌上明珠。而今天，她要离开他们，只身一人，嫁给她只瞧一眼便喜欢上的男人，她的心里喜悦，忐忑，甚至有些害怕。这种无名的情绪使她只能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苹果，好似如此便能抓住幸福。

金丝凤鸾的花轿过太和门进中门，婚礼在皇宫举行，太子妃是两朝元老叶丞相之女，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是皇上亲赐予太子的女人。这等尊崇，何人能及？

微风拂动，轿帘随风乱舞，一朵小小的合欢散落到叶姝的膝上，素手轻抚，是合欢。

永结同心，恩爱两相欢。

“停轿――”

叶姝乘的花轿由诺命夫人、女官、宫女们引着停落在东宫前，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苹果，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站在花轿外。诺命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叶姝从花轿里扶出来，递去红绸。叶姝的手微颤，红绸那端是她倾心恋着的人。她随着他的步子迈动，大红的盖头晃动，镶宝的大红绣鞋踩在青石台阶上。

步入正殿，红绸牵着叶姝在诺命夫人的指示下敬二尊拜天地，最后与苏煜炀共点长寿花灯。合卺宴席上与苏煜炀交杯而饮，她不小心触到他的手，微凉。

合卺礼成，席间的朝廷官员、兄弟姊妹无一不向苏煜炀敬酒，叶姝被众人搀进婚房，大红幔帐绣着龙凤呈祥的云图，喜床上铺满了桂圆莲子，珍珠宝石，五谷红枣。叶姝坐在正中的床沿，腰背直挺得酸痛。

“参见太子”丫鬟们见苏煜炀来了齐齐跪下行礼。

苏煜炀不予理睬那些个丫鬟，从喜娘端着的盘中取得喜秤，俊朗的脸上无一丝表情，挑起的大红盖头被喜娘接住。这是好像是他第一次见着她，清丽柔和的眉眼，花团锦簇的华衣喜服，衬得她妩媚动人，可看在苏煜炀眼里却是那样刺眼，这本该是属他的云冉的。叶姝低着头不敢看他，红烛摇曳，她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丫鬟嬷嬷早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她和苏煜炀俩人。

“我…我让丫鬟进来替你更衣吧？”叶姝轻声说道，略带娇羞，率先打破了这寂静。

看着叶姝此等的模样，苏煜炀索性坐到软塌上，道“哦？难道太子妃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丫鬟来？”

叶姝一惊，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伸手去解苏煜炀的衣扣，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教习嬷嬷曾教过的也早已抛去了九霄云外。苏煜炀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心烦意乱，起身便往次间去了。叶姝被他撞的跌坐在地上，凤冠压的脑袋疼，身上被繁琐的华服束缚着，眼中回荡的满是他离开的背影。叶姝扶着软塌爬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梳妆台前取下来沉重精美的凤冠，脱去了大红的喜服。

她知道他不喜她，可又何必这般嫌弃的模样？新婚之夜他便给了她点颜色看看，可是这床上的白喜帕她该怎么办才好？想着，她便瞧见柜上系着红绳的大剪子。叶姝取来婚床上的白喜帕，操着剪子把手指割破，悬空让血滴落在洁白的帕子上。白色喜帕上的血色晕染开来，像极了冬日里的朵朵红梅，开的极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