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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红线姻缘(上)**

君忆仙落凡尘

忘川血雾,亘古不散,浸染得八百里曼珠沙华愈发妖异诡艳。夏冥桐舒展霜雪般的花瓣时,望见奈何桥头鬼火连绵,汇成幽冥星河——那是新魂捧着幽幽往生灯,在无尽等待中排成长列。点点幽蓝光晕,映得三生石上镌刻的婚契铭文,忽明忽灭,恍若叹息。

“叮——嗡——”

老鬼裴景昭甫倚三生石坐下,腰间悬挂的青铜葫芦便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夏冥桐凝眸望去,只见葫芦表面赫然浮现一个殷红的“云”字血纹——此乃怨鬼执念滔天、戾气冲霄的凶兆!

恰在此时,忘川血雾漫过森冷的三生石面。夏冥桐望见奈何桥头飘来四十九盏鸳鸯灯,幽幽晃晃。灯芯内燃烧的,竟是云二姑娘婚书的残页,泛着不祥的幽光。那“贺”字裂痕处渗出的点点金粉,竟与河底沉睡的并蒂莲纹遥相辉映,熠熠生辉。

裴景昭"贺家,原是洛阳簪缨清贵。"

老鬼枯指摩挲颈间狰狞的旧伤,铜葫芦幽光流转,映出雕梁画栋的府邸幻影,

裴景昭"贺峻霖,三岁开蒙,七岁作《咏竹赋》,本是惊才绝艳、前途无量的玉堂人物!"

水面倒影中,青衫少年跪于祠堂冰冷青砖之上,脊背挺直如修竹:

贺峻霖"孙儿此生,非云家二姑娘清月不娶!"

明若懿的花藤骤然绞碎水面浮起的合卺酒盏幻影:

明若懿"如此情坚,那婚书……何以撕毁?"

惊蛰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云清月攥着被雨水泡得模糊发皱的信笺,指尖颤抖。探花郎誊抄的靡艳情词,竟混在贺峻霖的家书之中,丫鬟的误递,使得那刺目的“纳妾”二字,如同淬毒的利刃。

她愤然撕碎婚书之际,窗棂外倏忽闪过探花郎心腹小厮的衣角——这锥心误会,原是那薄情郎处心积虑的毒计!

裴景昭"贺公子闻讯,冒雨追出三里长街!"

老鬼指尖凝出凄厉幻象:贺峻霖赤足狂奔,踏过湿滑青石板,碎玉嵌入掌心血流如注亦浑然不觉。血珠顺着婚书“白首不离”的阴刻铭文蜿蜒流淌,最终在紧闭的云府朱门前,凝成一朵绝望而妖异的并蒂莲纹。

裴景昭"三更雨急如注时,贺家郎君……竟以血为墨,重书婚约!"

幻象再转:贺峻霖左手执笔,蘸取掌心热血为朱砂,在素白绢帛上奋力书写。云二姑娘隔窗凝望,发间那支芙蓉簪泛起幽冷的青光——这青光在虚空中缓缓晕染,竟凝成一道霜花般的古老符咒。她不知,此乃其姐云清霜不惜以一魂为引,淬炼而成的护身血印。

幻象中第三日的贺峻霖,形销骨立如鬼魅穿行于市井。他赠乞丐金锭令其状告知府,引官差查抄负心汉私盐之罪;买通说书人日夜传唱薄情郎恶行,令其父在朝堂遭御史群起弹劾。夏冥桐敏锐察觉,他腰间悬着的玉佩,与云二姑娘香囊上系着的缨络,乃是同色同结。

夏墨羽的花藤忽地绽放出并蒂白莲,映照出云大娘子在冥河深处结印的骇人景象——她以随葬棺木中的合欢簪为引,引渡马家积欠的累累孽债!碎玉簪中渗出的粘稠黑雾,正是马郎薄幸寡情的命格本源!

裴景昭"昨日途经城隍庙,瞧见那盏马家娘子生前供奉的长明灯!"

老鬼指尖凝出阴森灯影,灯芯幽幽燃烧的,竟是云大娘子残存的本命精魄,

裴景昭“那清倌人倒有胆色,竟敢用仇人精魄燃灯所凝的灯油……画眉!"

老鬼的玄铁勾魂索骤然绷紧如弦!河面应声映出马家惨绝人寰的景象:清倌人对镜梳妆时,手中螺子黛化作青鳞毒蛇反噬其主;马家郎君饮下合卺交杯酒时,杯底赫然浮现云大娘子投江那日的星宿轨迹图!

裴景昭"最难得是……云大娘子竟护住了马家宗祠,未伤及无辜!"

老鬼指向河面倒影,马氏祠堂历代牌位纤尘不染,安然无恙,

裴景昭"便是探花郎的高堂双亲,她也只是抹去了相关记忆……令其安度余年!"

裴景昭"此,方为天道昭昭,因果自偿!"

铜葫芦口飘出一缕青丝,遇冥风显化出血色谶言。云大娘子的鬼影傲然立于奈何桥头,手中金剪寒光一闪,绞断两道猩红孽缘线——马郎与清倌人的姻缘线坠入忘川血河,顷刻间便被河中饥渴怨魂撕扯吞噬,化为点点星屑消散。

艳桃的绯色花瓣骤然向内收拢紧缩,汁液不慎溅落忘川河面,凝成刺目血珠。夏冥桐默默伸出藤蔓,轻柔替她拭净——自老鬼曾提及要等一个故人,艳桃便时常如此失魂落魄。

云清霜髻边斜插的合欢簪泣血绽放,簪头东珠幽光流转,映出妹妹云清月今生命盘——贺峻霖正捧着精心拼凑的碎玉求婚,每一块残片都深深嵌着“白首不离”的血色阴文。

云清霜"莫负……我妹妹!"

夏墨羽的花藤上忽又绽开洁白花朵,映现出云大娘子夜探贺府的凄清一幕。她隔着轩窗,久久凝视熟睡中的妹妹和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婴孩,鬼气凝成的泪珠无声滑落,竟化作一道莹莹护身符,轻轻落在婴孩的枕畔。

云清月“姐姐……”~

云清月自雨夜噩梦中惊醒,只见夜风吹动素白帐幔,寂然无声。她更不知,孩儿眉间那一点嫣红血痣里,封存着鬼妖姐姐从判官笔尖窃来的半缕稀世福缘。

贺峻霖“月儿!你怎么了?可是魇着了?莫怕,为夫在此!”

贺峻霖闻声赶来,语声焦灼。云清月却只是静静伫立窗前,眸光凝注于天际那轮孤清的冷月,良久无言。贺峻霖深知妻子心性,知她必有沉重心事萦怀,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青丝,一同抬首望向窗外那抹亘古不变的月色,无声传递着磐石般的守护。

血月之下,一顶赤金白骨轿辇破开浓雾,踏浪而来。十六具森然白骨抬着云大娘子,她仍身着那身破碎染血的嫁衣,髻边合欢簪斜插,青丝间缠绕着一根浸透血色的琵琶断弦。所经之处,万千厉鬼皆伏地战栗,却无一个无辜魂灵受损分毫。

夏墨羽"好姐姐,且看这个!"

夏墨羽兴味盎然,抖落晶莹花露,凝成水镜映出幻境——负心汉魂魄被倒吊于当年定情的合欢古木之上,每片叶子皆以血刻其薄幸罪状;清倌人的魂魄则被囚禁于一面铜镜之内,日夜重复着梳妆画眉的动作,画皮却层层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老鬼的铜葫芦轰然炸响!葫芦嘴喷出一段猩红绸缎。云大娘子指尖凌空轻勾,那红绸便化作囚天牢笼,将两道残魂牢牢禁锢:

云清霜"你们的轮回……我收下了!"

三日后,白骨轿辇停驻云家祖坟。鬼妖卸下满头珠翠,将妹妹供奉的桂花糕细细碾作齑粉。齑粉随风而散,化作万千护符灵光,悄然融入熟睡孩儿的眉心血痣:

云清霜"自此……百鬼辟易,诸邪不侵!"

子夜时分,云清霜独坐奈何桥头,对着一面残破铜镜,细细梳理如瀑青丝。孟婆瑶清韵的汤勺停在半空——镜中映出的,哪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妖?分明是当年那个执伞为妹妹遮风挡雨、温婉娴静的云家大小姐!桥下万千喧嚣怨魂骤然静默,血色曼珠沙华无风狂舞,似在悲鸣,又似在致敬。

夏墨羽再次抖落花露凝成水镜,映出人间茶楼喧闹景象:云大娘子化作白发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满座茶客皆见那薄幸郎的残魂在沸腾油锅中凄厉翻滚!

裴景昭"最妙当属此局!"

老鬼的铜葫芦幽光再闪,映出城隍庙香火缭绕之景。云大娘子将负心汉亲笔所书的忏悔书拓印千份,悄然混入祈福经文之中。香客们虔诚诵读时,那忏悔字迹便化作无形灼痕,深深烙印在那人转世之躯的脊背之上。

艳桃的花藤愤然绞碎足下岩石:

艳桃"大仇得报,夙愿已偿,她为何……不入轮回?!"

裴景昭"她说……要等人间再无薄幸事!"

老鬼枯指指向翻腾的忘川河面,云大娘子的血色嫁衣如惊鸿掠过十八层炼狱火海,所到之处怨侣孽缘尽散,却未伤及一魂一魄,只断孽缘,不毁根本。

那日,忘川河畔浓雾之中,悄然走来一道雪青色的身影。

新魂发髻斜簪一朵素雅白玉兰,花瓣于幽冥风中微颤,其形制竟与老鬼幻象中那名素衣女子鬓边残花如出一辙。

这是一张令人心神俱震的容颜。肌肤莹白胜雪,细腻如最上等的羊脂美玉,温润中透着玉石的冷光;黛眉如远山含烟,于眉梢处微微挑起,淡雅中蕴藏一丝凛然英气,清冷气质恍若山巅初融的冰雪。一双杏眸波光潋滟,似蕴藏着一泓深不见底的秋水,眸光流转间,仿佛有万千星辰沉浮明灭,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将观者神魂吸入其中,再难自拔。

老鬼在新魂面前抬起手,轻轻将兜帽取下,当兜帽缓缓滑落,众魂第一次得以看清这张脸——剑眉斜飞入鬓,如墨染就,双眸冷冽似寒潭星子,透出摄人心魄的锐利锋芒。最令人心惊的是右眼尾处一道狭长刀疤,宛如被冷月银辉勾勒出的伤痕,蜿蜒没入鬓角,正是当年那女子弥留之际,用颤抖指尖最后抚过的那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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