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默羽(闻声抬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惊惶,随即迅速掩去,声音低哑)“阿姐?你也睡不着么?”
夏冥桐(走近几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忧心忡忡)“是啊。许是……还不大习惯这床榻之眠?毕竟修行千载,皆是花灵之态,化形之后,这睡床……倒是头一遭尝试。”
夏默羽(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的鞋尖,顺着话头,声音飘忽)“唔……我想……我也是如此吧。”
夏冥桐(忍不住关切地追问,声音放得更柔)“妹妹,你……可是心中有事?我看你今日,似乎……不太开心?”
夏冥桐静候良久,廊下唯有穿堂风呜咽而过。妹妹沉默着,仿佛将所有的言语都封存于唇齿之后。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今日的她,全然不是那个明媚如朝阳的墨羽!这反常的沉静,如同最不详的预兆。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或是……知晓了什么?
夏默羽(终于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眼神却空洞地飘向远处浓稠的夜色)“我……没事。阿姐,你不必……担心我。”
夏冥桐(急切地上前一步,试图捕捉她的目光)“若真有事,定要告诉我!我们是姐妹,无论何事,我总能……替你想想法子,分担一二。”
夏默羽(猛地侧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唇角那抹苦涩的笑意更深)“我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
#夏墨羽“但是阿姐……不是世间所有事,你都能帮我解决的。”
夏默羽(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杏眸,此刻却如同蒙尘的琉璃,直直地看向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 “至少……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夏冥桐(如遭雷击,身体瞬间僵直,满腹疑云翻涌,急切地想要追问)“啊?墨羽,你这话是……”
然而,话音未落,便见她已紧紧抿住了双唇,那线条优美的唇瓣抿成了一条倔强而冰冷的直线,如同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她所有的心事牢牢封锁。
那神情,分明写着拒绝,写着抗拒,写着不愿再透露分毫。这无声的抗拒,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在心上,带来一阵绵长而窒息的怅惘。
妹妹再次垂下头,沉默如同最沉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令人窒息。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任由这片令人心慌的寂静蔓延开来,将两人吞没。
那寂静中,唯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无法言说的、越来越深的隔阂在悄然滋长。
夏冥桐(终于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力)“妹妹,我……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了。你也……早些安歇吧!”
夏默羽(并未抬头,只从喉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阿姐先去歇着吧。我……再呆一会儿!”
听到这疏离的回应,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心慌意乱的地方。
然而,即使背对着她,我依然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那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牢牢钉在我的后心!
那目光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被背叛的刺痛,有强烈的不甘,有冰冷的审视,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恨意?
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淬了寒冰的细针,随着我每一步的远离,更深地扎入我的脊骨。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那种被剥开、被洞穿的寒意。
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我拼命在脑海中回溯这几日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自己可能无心犯下的过错,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疏离与怨恨。
然而,越是着急,记忆便越是混乱,如同散落一地的星子,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这份无措与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
推开自己房门踏入的瞬间,我才惊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不适。晚风透过未关严的窗棂悄然钻入,带着星夜的凉意拂过汗湿的脊背,那瞬间的冰冷激得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山风带来的燥热还未散尽,此刻却与这湿冷交织,更显得狼狈不堪。
稍作整理,正欲去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黏腻与烦忧,刚步出房门,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妹妹的房间——那扇熟悉的门扉缝隙里,依旧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脚步下意识地便朝那光亮处挪去,然而,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扉的刹那,她今晚所有反常的举动——那冰冷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沉默,浑身散发的疏离与怨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浇熄了所有关切。
伸出的手,终究在门前凝滞了片刻,缓缓地、沉重地垂落下来。
最终,只是静默地伫立在廊下阴影里,隔着一段冰冷的距离,凝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和门缝中透出的、摇曳不定的一点微光。
那光,仿佛是她挣扎不休的心火,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
灯火摇曳,光影在门扉上跳动,如同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夜风带来更深的凉意,提醒着我身上的不适。
是该去沐浴了……可目光却像是被那点灯火钉住,思绪也随之飘远,沉入一片茫然。
夏冥桐(在心中低叹)“罢了……此时此地,或许……留她一人静处,才是最好!”
在原地伫立良久,终是转身走向浴间。然而,妹妹今夜种种异常,如同悬在心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着,挥之不去。
罢了,且待明日晨光熹微之时,再寻个机会,细细问她吧。只盼那时,在柔和的日光下,她能卸下心防,将那份难言的愁绪,诉与我听。
温热的水汽氤氲蒸腾,如烟似雾,将整个浴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意之中。
水精帘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浸在温热的浴汤里,闭上眼,任由水流温柔地包裹住疲惫的身心,试图将纷乱的思绪也一并洗涤、沉淀。这短暂的独处,是混乱心绪中难得的避风港。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的水雾中,我隐约感知到浴间入口的鲛绡屏风后,似乎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一道目光,带着几分迟疑、几分探究,穿透朦胧的水汽,无声地落在我裸露的脊背上。
那目光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仔细审视、描摹着什么,又似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思绪里,与我隔着一层水雾遥遥对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我依旧沉浸在氤氲的热气和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未觉身后那道目光的专注与异样。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似叹息又似释然的轻响,紧接着是门扉被轻轻带上的细微“咔哒”声,我才恍惚回神。
那无声的“访客”已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我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并未深究方才那短暂的异样感,只当是夜风穿堂。
***
回到自己房内的夏墨羽,并未点灯。她借着窗外流泻而入的星辉,缓缓走到紫檀木桌案前,颓然坐下。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地叩击着光滑冰凉的桌面,发出单调而空洞的轻响,仿佛在为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打着节拍。
她那失了焦距的目光,穿透雕花的窗棂,投向远方无垠的、闪烁着冷光的星河,仿佛要在那亘古的星辰轨迹中,寻找到一个能解答她此刻痛苦与不甘的答案。
良久,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颤抖的叹息,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寂静的房间里幽幽响起:
夏默羽(声音低哑,如同被砂砾磨过)“阿姐……为何……为何命运要如此戏弄于我?为何偏要让你我姐妹二人……都倾心于同一个男子?”
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腥甜。眼中氤氲的水汽终是凝结成珠,无声地滑落,在星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那声音里揉碎了离殇与刻骨的无奈,仿佛这一问,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夏默羽(猛地抬手拭去泪痕,眼中水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与不甘,声音虽低,却字字如刀)“难道……我就要这般认命放弃吗?不!”
夏默羽(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绝无可能!”
她霍然起身,走到镶嵌着水精镜的妆台前。镜中映出一张妩媚绝色的容颜,眉眼如画,顾盼生辉,妩媚天成。
她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恋的痴迷,轻轻抚过镜中自己光洁的脸颊,嫣红的唇瓣,最后,目光落在了镜中影像发髻间那支精巧的赤晶珠花上,又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隔壁房中姐姐那支素净的月华石簪。
夏默羽(对着镜中的自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艳丽却冰冷的笑意,眼中燃烧着灼人的自信与一丝扭曲的嫉恨)“阿姐……”
夏默羽“论容色之盛,我自认远胜于你;论品性才情,我亦从不逊色;若论这天界仙君们的青睐环绕,更是我更胜一筹!你看,多少仙君愿为我驻足,而你身畔,唯有清寂相伴。”
夏默羽(指尖用力点在镜面上,发出清脆一响,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夏默羽“所以,若云星仙君他日非要在你我姐妹之间择一良缘……”
夏默羽(镜中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同淬了毒的星辰)“他定会——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