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云星仙君之间那份隐秘而深沉的情愫,本已在心底悄然生根,枝繁叶茂。如今却不得不面临亲手斩断的命运,这念头一旦涌上心头,便如毒藤缠绕,勒得心口阵阵隐痛,难以呼吸。
她对云星仙君的倾慕,是那般真挚纯粹,早已融入骨血,成为神魂的一部分。那“不想放弃”的心意,如同最倔强的藤蔓,在心底最幽暗处疯狂滋长缠绕,汲取着她每一分不甘的养分。
可命运何其残忍,偏要让她与最亲的姐姐,一同将心系于一人之身!这仿佛是一场早已布下的、无法挣脱的宿命枷锁,将她牢牢困于这撕心裂肺的痛苦抉择之中,动弹不得。
夏墨羽只觉造化弄人,命运如戏。姐妹同时倾心一人,虽非世间罕事,可为何偏偏落于她夏墨羽身上?更令人痛彻心扉的是,那惊鸿一瞥便占据心房的男子,竟是她倾心的云星仙君羽凌风!而与她心意相通、血脉相连的孪生姐姐夏冥桐,此刻亦为这份难解的情丝而黯然神伤,辗转反侧。
这种痛,犹如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反复剜割着心尖。一边是对云星仙君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爱恋,如同烈火焚心;另一边是血浓于水、千载相伴的手足之情,如同寒潭浸骨。
两种至深至重的情感在她灵魂深处相互撕扯、剧烈碰撞,几乎要将她生生撕裂。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墨羽总会不自觉地沉溺于往昔——儿时与姐姐在忘川河畔嬉戏追逐的欢声笑语,相依相伴共渡修行难关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眼前重现。如今面对这进退维谷、左右皆伤的境地,仿若有万钧巨石横亘于喉间,不上不下,堵得她几欲窒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带刺的荆棘,每一次无声的叹息都饱含着无尽的苦涩。她不知该如何抉择,更不敢去想,这份纠缠不清的情丝孽债,最终会将她们这对至亲姐妹,引向何等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从未想过,命运竟会如此荒谬绝伦,残酷至此。姐姐与自己,竟会同时爱上同一个男人!若真有姐妹相争、反目成仇的那一日,那将不仅是姐姐的悲哀,更是她夏墨羽此生无法愈合的痛楚与耻辱。
姐妹之间若成了不共戴天的情敌,恐怕谁也无法真正赢得这场注定两败俱伤的战争。那个如星辰般耀眼的男人,注定将成为这出悲剧漩涡的中心。
被一位聪慧绝伦、容貌绝美的女子倾心相待,本是三生幸事;然而,当两位同样惊才绝艳、血脉相连的女子同时为他魂牵梦萦时,这份炽热的爱意便注定了要以彻骨的伤痛收场。
夹在最亲近、最珍视的两个女人之间,他将如何抉择?无论他最终走向何方,每一步都意味着对另一方锥心刺骨的伤害。这样的爱,终将化为穿肠毒药,其苦入髓。非是因它不够美好,而是这美,美得太过凄凉,太过绝望。
凌堂曦愣住了。手中的短剑沉甸甸的,冰冷而锋锐,仿佛承载着某种难以言喻、却又重逾千钧的情愫。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略带尴尬的推拒与交接,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淡紫色衣裙清冷的女子,竟如此爽朗大方,毫不犹豫地将这柄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的稀世短剑,赠予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这一刻,无数揣测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或许她真的并不珍视此剑?又或许,她对那原本欲赠之人的情意,早已如烟消散?
再或者……她深知此剑锋芒,根本不适合那心之所系之人?无论真相如何扑朔迷离,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馈赠已成定局,而他,也只能带着满腹疑云,收下这份重礼。
凌堂曦(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剑身,抬眸看向夏墨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确认)“姑娘……你确定要将此剑赠予我吗?这……这可是一把绝世好剑啊!”
寒光映着他眼底的惊疑。
夏墨羽的思绪正飘荡在无垠的苦海之中,男子骤然响起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惊起一圈涟漪,令她猛地回神。
那瞬间,她飘忽的目光自虚空收回,落在眼前人身上。微微一顿后,她缓缓抬起手,将掌中那柄承载着无望情思的短剑递出,指尖轻触冰冷剑柄,动作间带着几分迟滞的沉重,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坚定。
夏墨羽(声音清浅,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自然。我既已言明赠予公子,那此剑便已属公子所有。我,从不出尔反尔。”
衣袖微垂,掩去指尖微不可察的轻颤。
凌堂曦接过短剑,指尖再次细细摩挲过那冰冷如霜、纹路暗藏的剑身,目光在流转的寒芒上游移良久,仿佛要从中读出那未诉的故事。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薄唇轻启:
凌堂曦“如此……那我便愧受了,多谢姑娘厚赠。”
他将短剑小心收入袖中,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补偿的意味,
凌堂曦“只不过,我赠予姑娘的香囊,不过是寻常玩物,其价值万难与姑娘所赠神兵相提并论。故而我再送姑娘一物,权当……抵了姑娘这份过于贵重的馈赠。”
夏墨羽(闻言微怔,随即婉拒,声音客气而疏离)“这……不太好吧。我既已收下公子赠予的香囊,心意已足,岂能再贪图他物?”
凌堂曦(态度坚决,目光直视夏墨羽)“姑娘不得推辞。若姑娘执意不收,那么……”
他作势欲从袖中取出短剑,
凌堂曦“我只能将此剑原物奉还,不敢受此大礼。”~
夏墨羽(见他态度坚决,无奈轻叹一声,只得应允)“那……好吧。既然公子执意如此,我便收下便是。”
她抬眸,带着一丝询问,
夏墨羽“不知公子欲赠我何物?”
凌堂曦(唇角微扬,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物,递向夏墨羽)“自然是此物。我一介男儿,用不上这等女儿家的饰物,留在我处实属暴殄天物,明珠暗投。还是赠予姑娘,方不负其光华。”
掌心摊开,一枚精致的玉钗静静躺在那里。
夏墨羽定睛看去——
那是一枚**白玉蝴蝶钗**。通体温润细腻,莹白无瑕,宛如凝脂,散发着柔和温润的月华光泽。钗头巧夺天工,精雕细琢成一对栩栩如生的蝶翼,薄如蝉翼,姿态轻盈曼妙,仿佛下一刻便要挣脱玉身,翩跹起舞。
钗尾垂落一串细密匀称的珍珠流苏,颗颗圆润饱满,晶莹剔透。随着微风或佩戴者的举手投足,流苏便会轻轻摇曳碰撞,发出细碎清音,宛如晨露凝于碧叶,欲坠未坠。
此钗虽非惊世骇俗的稀世珍宝,却也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其温养之效——传闻常戴此钗之人,肌肤受其玉气温润滋养,会愈发显得白皙细腻,恍若美玉生晕,平添几分清丽脱俗。这一特性,使得这枚白玉蝴蝶钗更添几分神秘与珍贵,非寻常饰物可比。
夏墨羽(看着那枚清雅又不失灵动的玉钗,心中微动,不再推拒,伸手接过)“如此……我便不便再行推辞,多谢公子美意,我收下了。” 指尖触及微凉的玉质,一股温润之感悄然蔓延。
夏墨羽与凌堂曦,仿若置身于各自迥异的心事迷障之中,浑然不觉这场赠物之举背后所暗藏的、命运交织的深意。
这份懵懂无知,既带着几分世事初谙的纯真,又如同深潭静水,暗流汹涌,玄机暗藏。谁又能料到,夏墨羽今日这不经意间流露的一抹善意与决断,竟如投入宿命长河的一枚石子,在未来的岁月里,将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与难以预料的惊涛骇浪?
夏墨羽微微一怔,目光匆匆扫过四周渐深的暮色与摇曳的竹影。猛然间,她心头一紧——今日是舞霖神女生辰庆典的大日子!身为受邀宾客,岂能因私忘公,失了礼数?
眼看暮云四合,天色向晚,她不由得暗自焦急,唯恐错过了开宴献礼的重要时辰。想到这里,她连忙敛起纷乱的心神,转向身旁的凌堂曦,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显而易见的急切:
夏墨羽“公子,实在抱歉!我忽想起还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待他日有缘再遇公子,定当好好叙谈一番。” 绯红衣裙微动,已有离去之意。
#凌堂曦(看出她的急切,温和颔首)“姑娘既有要事,自当以要事为重。我在此处等候一位友人,他应快到了。改日若得相遇,再与姑娘畅谈也不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目光平和,带着理解。
夏墨羽(微微福身,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这是自然。公子与我今日相逢,亦是缘分一场,他日若再遇,定当好好聊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渐暗的天色,
夏墨羽“既如此,公子,我便先行一步了。”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夏墨羽说完那句话后,未等对方回应,便匆匆转身,步履如风,融入翠竹摇曳的深处。凌堂曦望着她骤然离去的背影,一时愣怔。
待回过神来时,只见到那抹绯红色的单薄身影在幽深的竹径中渐行渐远,最终被重重绿影吞没。微风穿过竹林,带起她衣袂翻飞的一角,转瞬即逝,了无痕迹。
他独自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短剑的冰冷触感,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空落落的遗憾——竟忘了问这位气韵独特女子的名讳!
想必她匆匆离去,也未曾留意自己是谁。这一面之缘,仿若流星猝然划过沉寂的夜空,虽刹那惊艳,光华夺目,却终究太过短暂,徒留一片清冷的竹影与心中无尽的遐思怅惘。
凌堂曦(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摇头失笑,自嘲低语)“唉!我这记性……竟连姓名都忘了相询。”
他摩挲着袖中短剑冰凉的剑柄,若有所思,
凌堂曦“只不过……她到底是遇到了何等紧要之事?竟如此形色匆匆,焦急万分?”~
片刻后,他释然一笑,
凌堂曦“也罢,待下次有缘遇见,再问不迟。”
他并非没有捕捉到,方才那女子凝视短剑时,眼底那一闪而逝、却浓重得化不开的忧伤与绝望。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如浓稠的暮色,在她清澈如寒潭的眸底匆匆掠过,却又深刻得令人心悸,难以忘怀。
其实他很想开口询问,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往事重负,让她在握剑的瞬间流露出那般沉痛欲绝的哀愁;更想知道,那柄光华内敛的短剑背后,究竟尘封着怎样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是否需要援手?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然而,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贸然探询他人心底隐痛,未免唐突失礼。
他暗自揣测,这女子眉间深锁的愁绪,眼底难掩的哀伤,多半是为那一个“情”字所困。任你道法通玄,神通广大;任你法力无边,移山填海,却始终难逃这“情”字一劫,如同宿命般缠绕心间,挣不脱,逃不掉。
古往今来,有多少仙凡众生,因这一个“情”字而堕入无边苦海,困顿其中无法逃离,彻夜辗转,寤寐思服?
世间万般故事,千回百转,归根结底,无非“生、离、死、别”四字。众生诸多牵扯羁绊,爱恨痴缠,亦逃不过“爱、恨、情、仇”四般滋味。缘何生爱?因何结恨?究其根本,无非是“爱别离”的锥心之痛,“求不得”的蚀骨之憾!此乃尘世最苦最远之事。凡尘俗子皆叹:最是惧怕那情深缘浅、有缘无份的无奈。殊不知,情浅缘深、纠缠不休、彼此折磨,方是真正噬魂蚀骨的魔魇,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上至难者,莫过于一个“情”字。想要遗忘,却如抽刀断水,难上加难;可若念念不忘,却又如作茧自缚,深陷无边的苦恼泥沼之中不可自拔,日夜煎熬。
为情所困者,往往如扑火飞蛾,明知前路是万丈深渊,却不愿轻易放弃,反而会越陷越深,直至沉沦到底,再也无法回头,最终将自己焚毁殆尽。
凌堂曦(望着手中残留的一缕蓝白穗子,那是香囊的流苏,摇头轻叹,仿佛在开解他人,又似自言自语)“唉!其实这……又是何必!既然无论如何也求不得心上之人,何不干脆利落地放手呢?至少……还能保全自身在对方眼中最美好的样貌与回忆,留一份体面与尊严。”
语气带着几分超然的洒脱。
然而,此刻他这番话说得何等轻巧,何等大方!可若真轮到他自己身陷情网,面对那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时,是否真能如此洒脱决绝,说放手便放手?恐怕未必。所以人啊,便是如此,哪怕是超脱凡尘的仙神,当事情未曾降临己身时,总能侃侃而谈,豁达通透;可一旦自己深陷其中,被那情丝紧紧缠绕,便如同坠入无明业障,再难保持那份清明与超脱,想要“想得开”,又谈何容易?情之一字,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