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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思绪万千**

君忆仙落凡尘

侧殿之内,螺钿锦盒中那套“流云映霞”静静流淌着月华与烟霞的光晕。

戏时灵巧的双手为夏冥桐换上这身仙裳,又为她挽起云鬓,簪上那支点翠镶东珠的衔珠步摇。当铜镜中映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夏冥桐几乎屏住了呼吸。

月白云锦上衣上,银线绣制的星河纹路在光线流转间若隐若现,仿佛将浩瀚星海披覆于身;

水色渐变鲛绡长裙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由清浅湖碧晕染至旖旎烟霞,行走间当真似有流云霞霭随身舒卷。

莹润的珍珠头面衬得她清丽的面容多了几分平日罕见的华贵与端凝。这身衣饰,宛如为她量身定制,将她清雅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却又赋予了她一种属于星河仙子的、必须承担重责的庄重感。指尖拂过冰凉滑腻的鲛绡,那感觉既陌生又沉重——这并非她熟悉的素衣简饰,而是即将踏入太清池盛宴的“甲胄”。

戏时(眼中闪过惊艳,由衷赞叹)“仙子真真如流云映霞,清雅绝伦。”

夏冥桐勉强牵了牵唇角,心中那份忐忑与沉重并未因华服加身而减轻分毫。

重新踏入听澜小筑的正厅,湘妃竹帘外的湖光山色依旧,冰绡纱帷幔轻扬。厅内三人闻声抬首,目光落在焕然一新的夏冥桐身上,皆有一瞬的微怔。

余惜彤最先反应过来,杏眸圆睁,拍手笑道:

余惜彤“呀!冥桐妹妹!这‘流云映霞’穿在你身上,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上三分!墨冰,你这眼光真是绝了!快瞧瞧,是不是把咱们星河仙子衬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她热情地围着夏冥桐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殷初墨亦微微颔首,沉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认可:

殷墨初“确然相得益彰,清贵而不失灵动。”

他话语简洁,却分量十足。

凤离墨冰端坐主位,冰蓝色的鲛绡裙摆如水铺陈。她清冷的眸光在夏冥桐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精心准备的器物是否合身,并无太多情绪起伏,只淡淡颔首:

凤离墨冰“甚好。”

夏冥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对着凤离墨冰深深敛衽一礼,清越的声音带着诚挚:

夏冥桐“多谢凤冰上神厚赐,更……感念上神适才以仙乐指引迷途。若非那宛若天籁的琴音,冥桐此刻恐仍在湖边彷徨,不知要蹉跎多久方能寻得归路。”

她话音未落,凤离墨冰已淡声开口,那声音如碎冰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瞬间截住了她后续的感激之词:

凤离墨冰“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此乃本座应做之事,仙子不必言谢。”

她的姿态清冷而遥远,仿佛方才那引动湖鱼共舞、涤荡人心的琴音,不过是信手拂过琴弦的寻常之举。

余惜彤见状,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目光转向殷初墨,故意拔高了声音:

余惜彤“哼!某些人听见没?墨冰都说这是‘应做之事’,不必言谢!那你呢?你以为你就不会迷路了?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殷初墨面色不变,沉稳如山,只端起案几上的青玉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才抬眸看向余惜彤,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清晰:

殷墨初“纵使迷路,也总好过困于莲渠池三日,最终需劳烦巡境天兵驾云捞起。此等‘战绩’,天界怕是独一份。”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余夕彤的“痛处”。

宛如泉水轻奏的叮咚声(或许是余夕彤腕间玉镯因气恼而碰撞)萦绕耳畔。趁着两人斗嘴的间隙,夏冥桐的目光悄然落在殷初墨身上。上次在花园匆匆一瞥,未曾细看这位在天界素有“玉面郎君”之称、引得无数仙子倾慕的凤冰上神未婚夫。此刻细观,只见他一袭白衣胜雪,墨发如瀑垂落肩头,更衬得面如冠玉。清朗俊逸的眉宇间似蕴着星辰流转的光华,面容清隽如晨露浸润过的竹叶,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却又奇异地予人一种温润熨帖之感。

然而,最令人心折的,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它们宛如春日里最清澈的深潭,仿佛能轻易映照出观者心底的秘密;又似幽邃山谷中亘古无波的静湖,表面澄明,深处却似藏着无尽未诉的往事与智慧。这双眼眸,仿佛梦中曾无数次邂逅,每每令人心旌摇曳,难以忘怀,然待清醒寻觅时,却又如镜花水月般触不可及,徒留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其身姿挺拔如崖畔孤松,白衣在微风中衣袂轻扬,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种淡雅出尘的君子之风,恍若自水墨丹青中走出的谪仙,不染凡尘半点俗埃。

这般风姿,确似上天精心雕琢,专为倾倒众生而生。即便是静坐于此,那超然物外的气度亦如一幅流动的画卷,令人观之忘俗。他与身旁清冷如霜雪的凤离墨冰并肩而坐,一冰一玉,一静一稳,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凤离墨冰似乎对两人无休止的拌嘴习以为常,她温和却带着无形威压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易便平息了那点小小的喧闹:

凤离墨冰“好了。”

她目光转向神情略显局促的夏冥桐,询问道,

凤离墨冰“星河仙子,时辰尚不算晚。你是想在此间客房稍事歇息,待精神恢复些再赴宴?还是此刻便安排人引你出去,与同伴汇合?”

夏冥桐心中微动。留下?这念头带着一丝隐秘的渴望悄然滋生。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轻声道:

夏冥桐“回上神,冥桐方才走了许久,确有些疲乏,想……先休息一会儿。”

凤离墨冰“嗯。”

凤离墨冰微微颔首,看向侍立一旁的戏时,

凤离墨冰“戏时,引星河仙子去东厢暖阁歇息。”

戏时“是,上神。星河仙子,请随我来。”

夏冥桐“有劳仙侍。”

夏冥桐再次行礼,便默默跟在戏时身后,那身“流云映霞”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漾开淡淡的霞光涟漪。

直至那道清雅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东厢的廊道转角,厅内三位的目光才不约而同地收回,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掠过一丝了然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仿佛方才那片刻的凝视从未发生。

凤离墨冰(指尖轻轻敲了敲紫檀桌面,语气平淡无波)“羽凌风他,心之所向的,便是这位星河仙子?”

余惜彤(立刻接口,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奋)“可不是嘛!上次在无瑕山……咳,反正八九不离十就是她啦!”

凤离墨冰“嗯。”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未多言,只是目光掠过窗外渐沉的暮色,起身道,

凤离墨冰“有些乏了。初墨,陪我去内室小憩片刻。雪辰丫头她们怕是还要些时辰才能到。”

殷墨初(自然而然地伸手虚扶,声音沉稳)“好。”

那份默契与关切,无声流淌。

余惜彤(夸张地搓了搓手臂,笑嘻嘻道)“咦~好生肉麻!罢了罢了,本仙子也要去偏殿寻个软榻,养养精神,待会儿才好赴宴看热闹!”

目光再次交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极快闪过,随即各自悄然离去。

戏时引着夏冥桐穿过一道垂落着浅碧色轻纱的回廊,来到东厢暖阁。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淡淡甜香与清雅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戏时(躬身)“仙子请在此歇息。若有吩咐,只需轻摇榻边银铃即可。我先告退。”

夏冥桐“多谢戏时姑娘。”

戏时悄然退下,合拢了房门。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静谧,唯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湖水轻拍岸石之声,以及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夏冥桐并未立刻走向那张铺陈着锦褥的软榻,而是立在门边,缓缓环视这间为她准备的暖阁。

这确是一间精心布置的闺房。临窗设着一张紫檀木书案,其上文房四宝俱全,一方青玉笔山压着几卷素笺。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多宝格,错落摆放着些精巧的玉雕、瓷瓶、珊瑚盆景,流光溢彩,尽显雅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垂着芙蓉锦帐的雕花拔步床。锦帐用的是上好的云霞锦,底色是柔和的妃色,其上以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与比翼双飞的鸾鸟,秾丽华美,在透过窗棂的暮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帐幔层层叠叠,红纱如赤色流霞般自榻边倾泻而下,蜿蜒铺展至光洁的墨玉地面,在暖意融融的室内晕染开一片旖旎而神秘的气息。

梳妆台上,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菱花铜镜旁,胭脂水粉、珠钗步摇整齐列于螺钿妆匣之中。空气中氤氲的甜香,似乎正是从那帐中逸出,浓而不腻,甜而不俗,与角落青花瓷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淡如晨雾的檀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既温婉又带着几分秾艳风情的氛围。琥珀黄的轻纱覆在窗边小几上,朱砂粉的团花刺绣点缀着靠枕……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玲珑的心思与不俗的品味。

不得不承认,房中一切陈设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巧思与地位。那青花瓷香炉镂空处逸出的缕缕淡白烟丝,仿若将炉身上精雕的五云纹与蓬莱仙山的海波一同带入了这方寸天地,袅袅升腾,似真似幻,平添无尽出尘之意。

夏冥桐终于移步至榻边,并未躺下,只是斜倚在堆叠的锦绣靠枕上,任由那妃色芙蓉帐半掩住她此刻略显迷茫的清丽容颜。层层红纱在她身侧流淌,将她包裹在一片朦胧的暖色之中。

今日种种,于她而言,恍若置身一场瑰丽而虚幻的梦境。从在湖边绝望迷途,到被天籁琴音指引至这听澜小筑,再到受赠华服、被引入这精致暖阁……一切都带着不真实的光晕。然而,指尖下锦褥的柔软触感,鼻端缭绕的馥郁香气,都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真的遇上了凤冰上神,并且被留了下来。这等际遇,放在从前身为忘川河畔一株懵懂彼岸花的岁月里,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可是……留下来,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夏冥桐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霞光流溢的鲛绡裙摆。

夏冥桐“我不过是个根基浅薄的小仙,掌着天星楼已是战战兢兢,何德何能受此礼遇,更遑论留宿上神仙邸?此举……是否逾矩了?”

一丝惶恐与不安悄然爬上心头。然而,这惶恐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更为灼热、更为隐秘的渴望——那是对凤落上神的渴望。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一旦滋生,便疯狂缠绕住她的心。她近乎贪婪地想着:凤冰上神与凤落上神乃是嫡亲姐妹!留在这里,是否意味着……距离那位九天明月般的上神更近了一步?哪怕只是能远远地、隔着重重殿宇楼阁望见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一眼,哪怕只是能捕捉到一丝属于她的气息,或是听闻一句旁人提及她的言语……仅仅如此,是否也能稍稍慰藉这颗日益焦灼的心?

她甚至不敢奢求相见。只要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点……仿佛靠近那光源,便能汲取一丝温暖,驱散心底那莫名而庞大的空洞与寒冷。

夏冥桐闭上眼,羽睫轻颤

夏冥桐“见一面……只要再见一面就好……”

这卑微的祈愿在心底反复回荡。她迫切地想弄清楚,自己对凤落上神,究竟怀着怎样一份心思?是如同那些惊鸿一瞥便为其绝世风华倾倒的仙子们一样的、纯粹的仰慕与向往吗?

不,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那日在忘川河畔初见,凤落上神赠下半壶清泉酿。彼时懵懂,只觉那身影高不可攀,光耀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可自那之后,那清冷的身影、那不经意间的一瞥,便如同烙印般刻入了神魂深处。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修行都险些荒废。那感觉,绝非仅仅是惊艳于皮相之美。那是一种更深沉、更汹涌、更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心底疯狂滋长,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甜蜜的窒息与隐秘的痛楚。

是喜欢吗?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思绪中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铺天盖地的恐慌。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满是惊惶与自我厌弃

夏冥桐“不……不可能!我怎敢……怎配?”

她是谁?不过是冥界忘川河畔一株得了机缘的彼岸花仙。而凤落上神呢?她是凤离族嫡系,天后亲侄,地位尊崇如九天皓月,修为深不可测,风华冠绝六界!她们之间,隔着的是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这份心思,不仅是痴心妄想,更是……亵渎!

可如果不是喜欢,那这蚀骨的思念,这见之愈渴的焦灼,这仅仅想到名字便心如擂鼓的悸动,又是什么?那种感觉,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在疯狂地渴求着、呼应着那道身影。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理智,让她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痛苦挣扎。

她痛苦地将脸埋入柔软的锦枕,声音闷闷地逸出

夏冥桐“我到底……是怎么了?”

心乱如麻,千头万绪如同纠缠的丝线,越理越乱。贪心?或许是贪心了。仅仅一面之缘,却妄图靠近那遥不可及的光源。可这份“贪心”,却像是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本能,根本无法遏制。她试图回忆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剖析自己的感受,却只觉得那团迷雾越来越浓,将她的心紧紧包裹,透不过气来。

她就这样斜倚在芙蓉帐中,红纱轻拂着她的脸颊。暮色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影子,将那身华美的“流云映霞”也染上了一层黯淡。寂静的暖阁里,只有她紊乱的呼吸和那青花瓷香炉中,檀香燃尽前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缕,还在固执地描绘着虚幻的蓬莱仙山。

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而迷茫的容颜,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与挣扎。镜中人是谁?是那个来自忘川河畔、只想安稳度日的夏冥桐?还是这个被莫名情愫折磨、妄图摘月的星河仙子?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而那镜中深藏的心事,沉重得如同窗外渐渐沉落的暮色,将她无声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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