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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琼华宴启·暗流涌动(上)**

君忆仙落凡尘

太清池畔,星河低垂,月华如练,倾泻在粼粼波光之上。琼楼玉宇环伺,檐角风铃在仙乐与微风中发出清越悠扬的鸣响。仙雾如轻绡薄纱,缭绕于奇花异草之间,氤氲着沁人心脾的灵香。珍馐美馔陈列于琉璃玉案,琼浆玉液盛满夜光杯盏,流光溢彩,映照着众仙华服宝冠,一派仙家盛景。

长孙慕颖唇畔噙着一抹温煦如三月春风的浅笑,眸光清澈柔和,宛若春水映梨花,静静地落在羽凌风身上,声音轻缓如溪流滑过青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长孙慕颖“仙君多虑了。令妹天真烂漫,赤子之心,何来得罪之说?妾身见她灵秀可爱,心生欢喜,不过是想结个善缘,交个朋友罢了!”

其声似清泉漱玉,无形中抚平了羽凌风眉宇间那丝紧绷的褶皱。

羽凌风(闻言,神色一松,拱手诚挚致意)“如此,是凌风唐突了。舍妹顽劣,性子跳脱,若有言语不当之处,日后还望仙子多多包涵,海涵一二。”

他姿态谦逊温雅,语带兄长之责。月白长衫在星光下更显其风姿清举。

羽婉柔(悄然瞥了羽凌风一眼,旋即低下螓首,葱白玉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上的明珠流苏,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娇憨的委屈)“哥哥冤枉……婉柔明明很乖的……”

她身着浅绯色云锦襦裙,此刻低眉顺眼,活脱脱一个被误解的娇俏少女模样,惹人怜爱。

靳明城(见状,朗笑出声,拍了拍羽凌风的肩)“凌风啊凌风,知晓你护妹心切,可也不必如此风声鹤唳!方才那架势,怕是连初临仙界的仙子都要被你唬住了。”

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轻甲,他目光转向长孙慕颖,带着几分歉意与调侃。

长孙慕颖并未立刻接话,只是唇边噙着温婉笑意,沉静地看着勒明城,待他话音落,才轻声开口,目光真诚地转向羽婉柔:

长孙慕颖“仙君言重了。我非但未受惊扰,反觉这位小仙子率真烂漫,甚是投缘,一见如故。”

靳明城(闻言,对羽凌风笑道)“听听!女儿家自有女儿家的缘法,你这大男人横插一杠,反倒煞风景!快回来,莫扰了她们女儿家的体己话,且饮你的琼浆去!”

他不由分说,半推半引地将羽凌风带离。

羽凌风“…………”

羽凌风无奈地抬手轻抚额角,俊朗面容上掠过一丝挫败。他最后瞥了一眼看似言笑晏晏的羽婉柔与长孙慕颖,只得依言归座,月白广袖拂过案几边缘。

长孙怡萱(轻轻扯了扯长孙慕颖烟霞色广袖的袖缘,低声提醒)“姐姐,时辰将至,我们也该归席了。”

她身着藕荷色流云纱裙,姿容清丽,与姐姐并立,宛如并蒂芙蕖。

长孙慕颖“嗯…………”

她眸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羽凌风的方向,轻轻应了一声。临转身前,她朝着羽凌风的方向微微颔首,绽露一个善解人意、如春风拂槛般的浅笑,这才随妹妹翩然转身,步履轻盈地回归席位。烟霞色裙裾拂过缀满星屑的仙草,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兰芷幽香。

落座后,她的视线却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未曾稍离羽凌风的身影。只见羽婉柔忽而附在羽凌风耳边低语了一句,下一瞬,羽凌风原本微蹙的眉峰骤然舒展,唇角愉悦地向上扬起,眼底漾开真切温煦的笑意,显然心情极佳。

这一幕,恰似一根淬了寒冰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长孙慕颖心尖最柔软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如潮水般瞬间弥漫开来,让她下意识地微微眯起了那双秋水明眸,目光穿透喧嚣,直直地、带着穿透力般锁住那对“兄妹”。樱唇轻启,胸中似有万语千言在惊涛骇浪中冲撞,最终只化作一声低至尘埃的呓语,轻飘飘地散逸在觥筹交错的喧闹里:

长孙慕颖(心语无声,唯眼底掠过深沉的痛楚)“兄长……您当真……认不出颖儿了么?”

那声音轻如鸿羽落雪,瞬间便被仙乐笑语吞噬殆尽。众仙推杯换盏,无人察觉这刹那的心碎。唯有紧挨着她的长孙怡萱,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姐那微不可闻的悲音与瞬间苍白的脸色。她微微倾身,凑近长孙慕颖耳畔,用同样轻柔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长孙怡萱“姐姐,莫伤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血脉相连,他日……兄长定会识得姐姐。”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坚定暖意,那是怡萱无声的支持。长孙慕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就在她欲收回视线、敛去所有异样之际,远处的羽凌风却似心有所感,执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下意识地抬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全场,带着一丝探寻的警觉,最终却一无所获,只当是错觉,复又垂眸。

羽婉柔(敏锐地察觉他的停顿,故作天真地问)“哥哥,在看什么呀?”

羽凌风(回过神,随口应道)“无事。”

他看向羽婉柔,语气带着兄长惯有的叮嘱,

羽凌风“倒是你,日后切莫再这般莽撞了。”

羽婉柔(眨着灵动的眼眸,带着几分狡黠)“婉柔哪有莽撞?只是觉得好奇罢了!方才那位慕颖仙子……眉眼流转间,竟与哥哥您有几分肖似呢!”

她状似无心,却精准地点出关键。

羽凌风(失笑摇头,只当是小女儿家的戏言)“你这丫头,眼神倒是刁钻。好了,快归席吧!舞霖神女将至,宾客皆已入座,独你在此流连,成何体统?虽说神女宽仁,不拘小节,然我等亦不可因此失了礼数,落人口实。”

羽婉柔“是,哥哥,婉柔这便去了!”

她乖巧应下,转身欲行。然莲步方移,却又生生顿住。她回首凝望羽凌风,眸色复杂如雾锁深潭,朱唇微启,似有千钧话语哽在喉间,欲吐还休。

羽凌风(察觉异样,关切问道)“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羽婉柔望着羽凌风那全然信任、不染尘埃的目光,心中那点阴暗晦涩的念头终究被强压下去。她勉强扯出一个明媚如初的笑容:

羽婉柔“无事……哥哥,我先过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转身,步履略显急促地离去,徒留羽凌风一脸困惑地望着她绯色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

羽凌风(眉头微蹙,低声自语)“她到底怎么呢?……”

方才还笑语嫣然,怎地转眼便……是自己言语有失?还是妹妹藏了不欲人知的心事?素来从容淡定的他,此刻心头难得生出一丝手足无措的烦闷。

羽凌风(转向勒明城,带着点郁闷的求助意味)“明城,你说……这女儿家的心思,怎地比九重天上的云谲波诡还难琢磨?妹妹大了,心事也重了,连我这做兄长的都不得与闻,这可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地向这“孤家寡人”寻求解惑。

靳明城(端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斜睨他一眼,慢悠悠自嘲道,声音带着惯有的爽朗)“你问我?问一个连自家红鸾星宿在何方天域都寻不着边际的‘槛外人’?”

他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靳明城“此等玄奥情思,恕在下道行浅薄,委实参详不透。你还是……且饮杯中物,暂消心头惑吧!”

他笑着举了举杯,杯中琼浆荡漾着琥珀色的光晕。

羽凌风(无奈叹息)“罢了,是吾痴妄!”

想起勒明城家中唯有一幼弟,羽凌风只得作罢。他随手执起案上温润的羊脂白玉壶,将杯中琼浆重新斟满,仰头一饮而尽,清冽酒液滑入喉中,似要借这玉液浇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烦闷。

清冽酒液刚滑入喉中,羽凌风鼻尖蓦然捕捉到一缕奇异的馨香。那香气极淡极幽,似有还无,却仿佛能穿透仙障灵雾,无视空间距离,幽幽然直沁心脾肺腑。

它难以名状,似集萃了瑶池百花之精魄,却又超脱于世间一切已知芬芳。清冷如昆仑初雪融于寒梅蕊心,空灵似幽谷深涧的千年兰息,钻入鼻端,直透魂魄,令人心神为之一荡,灵台仿佛被这异香涤荡得澄澈空明,连方才那点烦忧都似被暂时拂去。

异香弥漫的瞬间,原本笙歌鼎沸、笑语喧阗的宴席骤然一静!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难以压抑的抽气与惊叹之声!

羽凌风尚在惊异这异香与骤然的静默,胳膊便被身旁的勒明城用力一撞。

靳明城(压低声音,难掩惊叹与一丝看好戏的促狭)“快看入口!‘小魔星’驾到!”

羽凌风连忙循着众仙惊艳炽热的目光望去。只见宴席入口处,氤氲仙雾如纱幔被无形之手轻柔分开,一位身着鹅黄云锦流仙裙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裙摆绣着栩栩如生的彩蝶戏蕊图,行动间流光溢彩。

她巧笑倩兮,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贝齿如瓠犀生光,笑容纯净无瑕,宛如晨曦中倏然绽放的优昙,转瞬即逝却惊心动魄。

那双碧眸清澈见底,如同昆仑山顶最纯净的冰露凝结而成,映着漫天星辉,周身散发着一种不谙世事、令人不忍设防的天真烂漫气息。

然而,在座每一位仙家皆心知肚明,这副纯然无害、惹人怜爱的皮囊之下,跳动着的是一颗何等七窍玲珑、古灵精怪又莫测高深的心。她看似懵懂天真,笑靥甜美,却往往于谈笑风生间布下令人啼笑皆非的“惊喜”,或是一语道破天机,直指人心隐秘。这份极致的“表里不一”,使得众仙对她既喜爱亲近,欣赏其灵动,又不得不时刻悬心吊胆,唯恐一不留神便成了这位小神女精心编织的“趣味”故事主角,平添一段哭笑不得的仙途轶事。

正是舞霖神女的胞妹,天界素有“小魔星”之称的——**月幽神女**。

就在月幽神女吸引了全场目光、那奇异馨香犹在鼻端萦绕之际,本次生辰宴的正主终于翩然而至。仙乐陡然转盛,霞光自天际垂落。但见舞霖神女慕容雪辰与百花神女并肩款步而来,稍落后一步,两位神女正低声交谈,眉眼间流转着默契的笑意。

前方,婉华神女与月婉神女已先一步莲步轻移,步入宴席中央。四位神女联袂登场,风华绝代,容貌皆如精琢美玉而成,如同镜映分身,却又各具神韵风骨,刹那间,整个太清池畔的星辉月华都仿佛为之黯淡,天地灵秀尽汇于此!

这五位神女容貌皆承袭了神族特有的碧眸与额间神纹,一朵相同的九瓣金莲神纹静静绽放于光洁额心,流淌着亘古玄奥的道韵神辉,昭示着她们同源的高贵血脉。然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她们迥异的性情气质:月幽恬静若深谷幽兰,月婉灵动如林间清溪;百花神女雍容似国色牡丹,华贵端方;婉华神女温婉娴雅,如静水照花;

而走在最中央,瞬间攫取所有目光与呼吸的,正是今日的寿星——舞霖神女,慕容雪辰!

她一袭剪裁极为利落的劲装式红裙,那红,非是凡俗的艳色,而是如同熔炼了九天流霞与地心不灭之炎,炽烈、纯粹、霸道,宛如浴火凤凰振翅时抖落的华羽,灼灼其华,不可逼视!墨染般的青丝未束繁复发髻,任由其如最上等的玄色锦缎般倾泻而下,自欺霜赛雪的肩头滑落至不盈一握的纤腰,发尾随着她轻盈却隐含威仪的步履微微摇曳,时而如流瀑飞扬洒脱,时而如静水垂落温婉,于英姿飒飒之中,又奇异地糅合了惊心动魄的慵懒与妩媚。

天光仿佛格外眷顾她,轻柔地洒落在她身上,为她那如羊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面庞镀上一层圣洁柔和的光晕。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既有昆仑雪巅万年玄冰的清冷孤高,又蕴藏着三月暖阳般的融融暖意。这惊心动魄的绝世之美,静谧而磅礴,宛如一幅汇聚了天地灵韵的水墨长卷徐徐展开,令人心神俱醉,连呼吸都唯恐惊扰了这份极致的美好。

额间,那朵九瓣金莲神纹粲然绽放,流淌着古老而神圣的无上道韵。一枚形似泪滴、剔透无瑕的血玉,镶嵌在银辉流转、造型古朴的额环中央,正悬于眉心之上,在流转的光线下折射出幽邃神秘、仿佛蕴藏洪荒之秘的冷冽暗红色光泽,与她那双举世无双的碧眸交相辉映。

——那便是令六界为之倾倒的,舞霖神女的碧瞳!

传说昆仑之巅云月湖的水,乃九天神雪所化,是世间至清至净之灵泉。

传说桐华山脉苍泪渊底蕴藏的亿载寒玉,敛聚九幽至阴灵气,乃世间至绿至纯之精魄。

而舞霖神女的这双眼眸,便是凝萃了昆仑云月湖的澄澈烟波与苍泪渊寒玉的纯粹碧色,经天地造化而成的无双神物!那碧色,深邃如渊,可纳星海万象;纯净如洗,能照人心纤毫。仿佛倒映着万古沧桑、世情百态,只消一眼,便足以令人魂牵梦萦,永生沉沦,再难忘却。

清冽如山涧融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响起,响彻太清池畔:

慕容雪辰“劳烦诸位仙友久候,雪辰来迟,还望海涵!”

那声音清泠悦耳,字字珠玑,蕴含着抚平一切焦躁的奇异力量。

她话音方落,一位身着水绿软烟罗纱裙的女子便盈盈起身,姿态恭谨温雅,温婉回应。此女正是与盈若湖同期飞升的散仙之一,尚未有正式仙阶封号,名唤李容若,纱裙飘逸,衬得她身姿如弱柳扶风。

李容若(声音温软似春风拂过新柳,带着由衷的敬慕)“神女言重了。我等亦不过方至片刻。能得瞻神女无双仙姿,亲临华诞盛宴,已是三生修来之福,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她微微欠身,仪态万方,眼神温柔似水,顾盼间流淌着天然的亲和与纯净善意,让人见之便心生宁静。

李容若其人,宛如江南三月烟雨中最温柔缱绻的一缕春风,带着水乡特有的婉约与灵秀。鹅蛋脸上晕染着自然的桃花色,双眸黑亮如点漆,眼神温柔似水,顾盼间流淌着天然的亲和与纯净善意,让人见之便心生怜惜,只想将这份美好悉心呵护。眼波流转处,似有千般情愫、万种温柔欲诉还休,只是静静立于人群,便已自成风景,引人瞩目。

随着五位风华绝代的神女依次落座于主位,仙乐再起,悠扬缥缈。舞霖神女的华诞盛宴,于太清池畔,星河璀璨、月华如练的辉映之下,正式拉开了华彩的帷幕。琼浆玉液,珍馐美馔,仙娥曼舞,娥广袖舒展,曼妙起舞,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一派祥和升平之象。

然而,在这浮华祥瑞的表象之下,暗流悄然涌动,心思百转千回。长孙慕颖的目光偶尔掠过谈笑自若、与勒明城对饮的羽凌风,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黯然神伤与血脉相连的刺痛;

羽婉柔则低垂着蝶翼般的长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酒杯冰凉的边缘,无人知晓她心中所思;而羽凌风,在推杯换盏、应酬周旋之际,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夏冥桐姐妹所在的席次,心中那点莫名的悸动与探寻,在醇厚仙酿与某种无形力量的悄然催动下,如春草般潜滋暗长。

盛宴流光溢彩,人心幽微难测,这仙家华宴,亦是人情百态的微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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