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木槿“好漂亮。难怪你说要来这里写生,竟是发现了这个。 ”
木槿俯下身去,指尖轻轻触了触这花儿。
花瓣圆润却也尖巧,相互簇拥,构成精巧的花盏;绿得温润的叶儿,衬得黄、紫、白的三种花色交融的三色堇更显生机,恰似一幅天然的水彩画。
王郁只是以轻笑回应,木槿从花里抬起头望过去,才发现王郁盘腿坐在草地上,画架支起,宣纸铺展,他手持画笔,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眼前。
木槿从花丛里抽身,坐到王郁身侧,静静地看他画着。
他专注的眼眸里盛着花影,手中笔墨丹青,寥寥数笔勾勒出花茎的轮廓,行云流水的线条,花瓣的饱满娇嫩便更显生动,明与暗,光与影,不消片刻,仿若真实的三色堇便跃然纸上。
朴木槿“入木三分,栩栩如生,不愧是惊才绝艳的十三皇子。”
木槿毫不掩饰地大肆称赞,一向听惯了旁人的溢美之词,王郁本已宠辱不惊、心如止水了,这次却难得地微微低头敛目,目光里带着些腼腆的笑意。
他将画纸取下,递给木槿。
王郁“绘画只是艺术衍生的一种姿态,归根是为了歌颂鲜活的事物,因而任何或平凡或不朽的生命,都可以是画作的本源。”
王郁温润的嗓音娓娓道来,让木槿第一次对一张画的意义有了深切的实感,或许只有像他这般心性与悟性的人,才能画出天子脚下生民百态的真实笔触吧。
木槿接过画纸。墨迹未干,笔锋游走的留痕在日光下漾着自在的光晕,悠悠逸散的墨香,丝丝缕缕,与花香交织。
王郁“三色堇与你很是相称,今日的这幅画,便赠与你?”
闻言,木槿将目光从画上移开,手指不确定地回指了自己,受宠若惊地重复道。
朴木槿“给我?伯牙的画可是万人难求。”
要知道,松岳不少人仰慕其画,不乏豪掷千金者竞相出价,价码一路水涨船高,只为求得一幅,悬于堂前,以彰风雅。
虽是随手一幅,花鸟却也似能感其鲜活,若是拿去拍卖,指定是个好价钱,这样一来就不愁……不对不对,友人相赠,怎么能拿去卖钱,实在有失风骨。
木槿思来想去,还是先将画小心收好。
王郁侧头看着木槿来回变化的神色,心道她又在盘算些什么,却也没开口拆穿她,只摇着头轻轻地笑了,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朴木槿“不过…你说相称时,我倒是忽然想起,三色堇有个不上台面的小名,叫作猫儿脸。”
顾名思义,这花儿长得有趣,颇像是皱起鼻子再对旁人做鬼脸一样,因而得名。
王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木槿话里的意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
王郁“真是冤枉,我绝无此意。”
他原想说,三色堇随风恣意生长,随遇而安,灵动清新而不艳俗,浓淡相宜。不过这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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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美院〉
这日,日光暖煦,茶美院的花园内繁花盛放,海棠、蔷薇肆意舒展,花瓣层层叠叠,红粉白交织,馥郁花香引得蜂蝶翩跹。
木槿穿过后花园的小径,远远地便听见正厅里王贞和王银嬉笑玩闹的声音,木槿无奈地摇摇头,无声感慨他俩的稚气与活力。
推开门的瞬间,王银正眉飞色舞地和王贞商讨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王银下意识地略一侧头,瞥见了一身水色衣裙的木槿,随即目光便被她腰间纱织的腰带吸引去,薄纱随风飘动,像是只灵动的蝴蝶,就要飞出裙间。
他愣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绯红不经意间爬上了耳尖,未曾想移开视线后,恰好对上木槿望过来的双眸,王银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要说些什么。
王贞“喔,木槿也来了!”
倒是他身后的王贞先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朴木槿“嗯,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
木槿点点头应声道,目光从王银看向王贞,复又慢悠悠地转回王银身上,微微歪头,有些好笑道。
朴木槿“原先还神采飞扬的,怎么我一来就变成呆头鹅了?”
王银手扶上后脖颈,一面不自在地将目光看向别处,嘴上却比动作诚实得很。
王银“没什么,就是……这身衣服很适合你,穿着好看。”
木槿微微一愣,旋即轻轻咳了声,一边点头应声,一边也几分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环视四周,才发现诸位皇子居然难得地齐聚了,坐在主位上的正胤王武也注意到了木槿,对她微微颔首,木槿同样回以一个微笑。
宫女们排成列,端着茶水从侧厅走进来,为众人沏茶,眼尖的木槿一眼便发现了站在最后的解树,只见她默默走到王旭身侧,垂着头为他斟茶,抿着的唇角衔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木槿不免了然轻笑,哪知身旁的人将茶杯忽地放下,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木槿循声稍稍转头,只见王昭眼神漠然地看着对面,脸色算不上好看。
皇甫莲花“看样子今天是都来齐了。”
还是莲花笑语盈盈地开口,将众人的心思打断。
皇甫莲花“我记得下月就是十弟的生辰了吧?还和往年一样,我这个当姐姐的来置办宴席,到时候各位可都要来,一定热热闹闹的。”
以往这类生辰宴,也一向是莲花主动包揽,她心思细腻,又大方得体,旁人觉得复杂繁琐的事务,在莲花这里却是指挥自若、井井有条。
今年是王银弱冠之年,因而比往常的更重要些,莲花挑在这个时候说,既是重视为弟弟庆生,也是暗藏着另一份心思。
王银“那就有劳莲花姐姐啦~不过想起之前过生辰,确实都热闹非凡!”
作为这次生辰宴的主人公,王银欣然接受了莲花的提议,感激的语气里又生出几分怀念。
莲花颔首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淡,她垂下眼睛,看似平常的语气里却有意显出几分怅然。
皇甫莲花“你们开心自然最好。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这样为大家办几次生辰宴了……”
王银和王贞有眼力地噤了声,睁圆眼睛略显不解地看过来,王尧的视线也不着痕迹地落在莲花身上,深深的目光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算计。
一声沉重的叹气,身为莲花的哥哥,王旭替她说出了原因,解了众人的惑。
王旭“莲花到了婚嫁的年龄,女子择婿,并不是时常能称心如意的事儿。”
几位年长些的皇子,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名为婚姻实为利益,便也不好说些什么。
尚未娶妻的几位年幼皇子之中,十三皇子早慧敏锐,十分明了八分,唯独王银王贞不明所以,还以为男婚女嫁讲的是你情我愿、门当户对。
只有同为女子的木槿,主动挽住莲花的手臂,眼神里的心疼与无奈更是真真切切。
莲花回以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木槿的手背,明明该忧心自己的终身之事,却反倒分出心思宽慰起妹妹来。
王银见状,偏头低声去问抚颔沉思的王垣。
王银“九哥,你娶这么多夫人,每一位都是真心喜欢的吗?”
走神的王垣被王银的声音喊了回来,蹙起眉凝视着王银,有些头疼他怎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王垣“我哪记得?况且女人过了洞房都一样,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王银沉默地盯着他半晌,而后丧气地转头,他好像忽然懂了些,如果莲花姐姐以后也要日日锁在府邸里等待夫君,可夫君却是个脑袋昏沉的花心鬼,真是太糟了。
他悄悄往莲花身边看去,连莲花这样八面玲珑、背靠皇甫氏的人也要为婚事发愁,无所依靠的木槿又要怎么办呢?
王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木槿忧心的眉眼间,心里仿佛也跟着沉进一汪深潭中。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想,争取成为她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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