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慢条斯理地将馄饨吃完,末了擦嘴,不忘评价,态度中肯。他垂眸不看人时眉眼温顺,如春风和煦,本就有副好皮囊,话出口之际要沉吟番。
过了会儿,金泰亨抬眼看她,方米才意识到是问她。
“啊?”
“脸上的肿要冰敷,消去得快些。我问你,家里有冰敷的工具吗?”
那对她来说,无非是冰块外裹布,不过冻冰块麻烦。方米点点头,道:“有。”
说完,方米看金泰亨笑了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发现这人笑时也会眼睛微弯,眼尾折有笑纹,那纹如蜘网,引着猎物掉入。
而她就是掉入的猎物,此刻上钩地心甘情愿。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她听见自己说:“本来那些东西我是想登门拜访送过去,可是见到你那一刻我才想到我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你是个骗子就好了。”方米在心里默默想着没说完的话,她想如果金泰亨真的是个骗子的话,她会愿意跟他走的,而不是在栓上报答的枷锁后才被押送到莫城去的。
她看得太清楚了,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互相利用与成全,这种利益关系太过纯粹,以至于后来居上的善意与示好都将蒙上一层居心莫测。
“还好我不是个骗子。”金泰亨看着她道:“骗人东西不好,我更不想骗你。”
当时方米尚未读懂他的话,也未思考金泰亨对他们关系的衡量。她听到这话,觉得好笑,也笑出了声,将莫名的气氛释放地轻松。
“在莫城,多久能赚到三千万?”
“一通电话的时间。”补充道:“前提要你是方家二小姐。”
“那样太快了,如果是你呢?”
“一个月。”金泰亨认真地回道。
“要是在这儿,要祖祖孙孙几十代才还得起。”她埋头牵起嘴角,几缕碎发落在太阳穴,轮廓是仍在打磨的弯刀,未见锋形,已有锋意。
金泰亨看她的神情竟觉陌生,第一时间并未警惕,而是带了些许期许。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对方米是怀有期许的。
“你说得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机会我是要把握住的。”扭头看他:“走之前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请求?”
“我在这地儿一身空,唯有个十七岁男孩让我担心。到了莫城有许多身不由己,我只怕自己顾忌不了他。”
“我想你帮我多关照关照他。”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邻居。”
金泰亨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应了好。
“我想你离开前还需要好好跟你母亲,跟这儿而道个别。”
“跟我妈就行了。”方米想都没想说。
“你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一生中弥足记忆都留着,尽管并不快乐,但也值得珍惜,因为它是独一份,独属于你的。”金泰亨很认真地纠正她的想法,将自己的话说得板板正正,同时将她的生活看在眼里,并不歧视,让方米不由得敬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