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将熙墨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往身上拉了拉,刚想开口说谢谢,秋风却突然带着落叶席卷而来,她慌忙低头闭了眼,等风过去以后,她边拿掉被吹到身上的叶子边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像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任由秋风将那些落叶吹来又吹走。
“喂……”她只发出一个轻轻的音节便噤了口,识趣往后挪了挪,倚在了树上,每当她大哥心情不好时也是这样的表情,那个时候的大哥最不喜欢别人的打扰,大概眼前这个人……也一样吧。她这样想着,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幽怨地盯了一会熙墨的背,便闭上了双眼,准备小憩一会。
谁知她这一睡便是大半天,等她醒来时,夕阳已经下了山,夜色也开始拉下帷幕,而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却早已不见了。
凌夏瞬间就清醒了,这家伙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回去了吧?这是她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随即她便望向了拴着铃铛的那棵树。
还好,马还在。她松了口气,而后起身,向四周张望着,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人该不会把马丢给我然后自己跑掉了吧?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树上却传来了一个清冷地声音,“醒了?”
凌夏立刻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熙墨。
“你……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她瞪着他,将他的衣服从肩上扯下,抱在了怀里,“这下坏了,二哥跟素素一定担心死了!”
“素素?”熙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你还呆在上面干嘛呀?”他还未来得及深思,树下的女子便吼了起来,“还不快带我回去?你娘肯定也担心死你了!”
“哦?”熙墨笑笑,“她会担心我吗?”他不知道他在问谁,也不知道谁可以给他答案。
“当然担心啊!”树下的女子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回答了他,她焦急地跺着脚,“你快下来啊!再不回去你娘一定也急疯了!”
“呵,”熙墨却突然冷笑起来,“我的娘亲,我八岁的时候为了给她治病整整在雨中跪了一夜,回去之后她却只骂我没用,十二岁,我因为她和别人打了起来,她知道后却不分青红皂白罚我跪了一夜,十五岁,她在父亲那里受了气,便撒在我身上,说只恨生下了我。她从未像别的娘亲那样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从未亲吻过我的脸蛋,眉梢,哪怕只有一次。”他从树上跳下,淡淡瞥着凌夏,“在她身上,哪怕我再怎么拼命,也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这样的娘亲,你觉得她会担心我吗?”
从未爱过他的娘亲,又怎么会关心他的死活。
凌夏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没想到熙墨会突然说起这个,也没想到,他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也一样的平静,平静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她只吐出一个字便词穷,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熙墨也并没有等她的回答,他朝着铃铛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再也无话,凌夏抱着熙墨的外衣坐在马后,她不知道怎么保持马上的平衡,也不好意思抱住熙墨,只能拉住他的衣角,僵硬着身体。
熙墨背对着她赶着马,跟来时一样地安静,不同的是,这一次凌夏也不在叽叽喳喳,她盯着他的背,她觉得他正被一种浓的散不开的东西包裹着,让她每一次想开口都开不了口。
“你家在哪里?”入城的时候,熙墨终于开口,打破了那种压抑的气氛。
“嗯?”凌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哦,”她动了一动僵硬的身体,“镇远将军府。”
“镇远?”熙墨皱眉,他忽然想起,素素这个名字,是在镇远府听到的,“凌志是你什么人?”他继续问道。
“凌志?”凌夏惊讶地反问,“你认识我二哥?”
熙墨挥着缰绳的手缓缓一滞,却不着痕迹地继续驾着马,他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吐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凌夏脸上的疑虑加深了一层,她刚想继续追问,却莫名地开不了口,她觉得如今她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这个人……有点像她的大哥,每一次大哥跟爹爹吵架后也总是这样,一言不发地跑去临江楼吹箫,一样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每次她在这种时候跑去找他,总会看到他眼中如墨的悲伤。
“夏儿,你说,爹他真的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吗?”
那种压抑,悲伤的感觉,如今她在这个人身上,也一样地感受到了。
在离镇远府还有一条街道时,熙墨忽然勒住了马,他下了马,对着马上的凌夏伸出了手,“下来吧,我就送到这里了。”
“啊?哦,好。”凌夏回过了神,将手放在熙墨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
“那个,我……”凌夏刚想说点什么,熙墨却松开了她,翻身上了马,掉转马头挥动了缰绳,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都没有看她一眼。
“喂!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她朝着绝尘离去的他喊道。
马儿却还是一刻不停地朝前飞奔。
“这人!”她撅了撅嘴,低下了头,却猛然看见了怀中的东西。
“喂!”她慌忙举起那个东西,向着熙墨离去的方向喊去,“你的……”她只喊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
远方,早已看不见熙墨的身影。
凌夏悻悻地将熙墨的外衣再度抱回了怀中,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