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府的屋子都是比较小的，装不下人，端着珠宝的侍女们将托盘放在了房里，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掩住了门，只留下了小德子跟凌雄心在房里。
他们在房里聊了很久，一直到月亮出来时房门才打开。小德子一只脚踏出了门外，身子却还是朝着里面，“凌相，那件事还是要多多麻烦凌相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公公拜托的事，微臣怎么能不尽力？明天微臣就让志儿回乡一趟！”凌雄心也走到了门边，送着小德子，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门口的侍女，声音刻意地放大。
“那奴才可就放心了，唉，奴才自小便举目无亲，谁知前些日子却突然有人跑到府里说是奴才故乡的家人，好死不死恰好跟右丞同乡，奴才伺候万岁爷也离不开身，旁人去又不放心，只能麻烦右丞您的二公子跑一趟了！”
“同是皇上身边的人，何来麻烦一说？”凌雄心宽慰地笑笑，这番话本来就是他们故意说给那些侍女们听，那其中，不知混了多少眼线。
“小德子不过是奴才，右丞能这样尽心尽力帮着奴才，奴才真是感激不尽！”小德子边说边琢磨着，戏已做够，他也该回去了，他刚想开口道别，却突然看到凌雄心身后的墙边中正趴着两张脸朝这边张望着，“哟，”他朝凌雄心使了个眼色，“那不是那两位姑娘嘛！”
凌雄心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回过了身，果然看到有两个人正朝这边探头探脑，惊觉自己被发现，那两个人迅速地缩了回去。
小德子“咯咯”笑了两声，“凌相啊，您府里的这两位姑娘着实有趣，那两位……都是府上的千金吗？”
凌雄心有些面色不好地摇摇头，“那位红衣女子是微臣收养的孩子，另一位……”
“另一位想必是令千金喽？”小德子接口道，“还真是位有趣的姑娘，要是引荐给万岁爷，万岁爷保准喜欢！”
“德公公！”听得小德子这样说，凌雄心的语气徒然多了几分不善，隐隐带着警告，“夏儿她还小！”
小德子跟随玄帝多年，早就懂得察言观色，他虽听出了凌雄心话里的意思，却依然继续，“小是小了点，但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凌相您接下右丞之位那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了吧？”
凌雄心缓缓怔住，他知道，每一次改革朝局总是会有极大的牺牲，很多人都付出了难以估摸的代价，而女子，不过是牺牲品而已。就像是当年轰动一时的蝶雨飞，那样一个充满才气深明大义的奇女子，最终还是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还有如今的安妃沈安安，贵妃风芸，皇后郭青霜，甚至……他自己的两位夫人，那些女子的宿命，都在那场惨烈的变革之中发生了不可改变的扭转。他不想他自己的女儿成为那些女子中的任何一个，他想保护他的家人，他的女儿凌夏，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小德子看凌雄心突然陷入了沉思，也没说什么，只是像旁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句，“走吧，回宫！”
“是！”侍女们齐声答应了一声，跟着小德子朝凌府外走去。
凌雄心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那帮人都出了府，他才转向凌夏素素藏身的那个墙角，硬邦邦地说了句，“夏儿，素素，你们给我过来！”
两位女子本来就缩在墙角忐忑不安，听到凌雄心的口气，心里越发觉得不妙，只能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半晌才从墙角现身，慢吞吞地低头走向凌雄心。
出乎意料，凌雄心并没有发火，只是深深看着渐渐走近的两个人，“素素，你先回去休息。”他朝红衣女子说了一句，又转向了自己的女儿，“夏儿，你跟我进来。”他说完便转身回了房。
两位女子互相对看了几眼，停顿了一会，凌夏才朝素素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提步走进了凌雄心的房间，默默关上了门。素素一直在门外站着，直到凌夏关上了门她也没有照着凌雄心的吩咐去睡觉，而是抱起双肩，蹲在了门口。
门里，凌雄心已经坐在了桌前，紧皱看着自己手中的折子，看到凌夏小心翼翼的走进，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夏儿……你跟明王很熟对不对？”
“明王？”凌夏有些诧异于自己的爹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迟疑地点点头，“算是吧……他经常跑到家里来烦我们，爹爹说不想见他……所以每次女儿都会把他赶出去……”
“以后他要是再来，别再赶他了。”凌雄心起身，走到自己的女儿身边，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今天刚拟好的，请旨为明王选妃的奏折。”
“明王选妃？”凌夏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爹爹，接过了折子，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将这份折子递给自己。
凌雄心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夏儿，你喜欢明王吗？”
“哈？”凌夏疑是自己听错了，“爹爹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凌夏脑中不由浮现了熙烨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徒然生了几分厌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家伙！”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爹爹你怎么越说也不对劲了？”凌夏有些好笑，“女儿哪里会有什么心上人……”话是这么说的，她的脑中却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略怔了一下，摸摸了一直藏在袖中贴身携带的那枚竹箫。
“哦，也没有啊……”凌雄心沉吟了一会，“看来……也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凌夏越发不解，“爹爹，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凌雄心抽回了凌夏手中的折子，走到桌边，提笔在奏折上改了几个字，那份折子上的内容就变成了“……朝中大员，在家女眷凡在十五至二十岁之间者，必上报至礼部……”
“夏儿，”他边改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二哥回来了没有吗？”
“没有，”凌夏摇摇头，“今天早上跟大哥去了军营后就都没再回来，估计是要在那边过夜了……”
“那好，”凌雄心已经改完了奏折，撂了笔，“我现在就去一趟军营，你马上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明天天一亮，你就跟着你二哥，一起回乡吧！”
“什么？”凌夏一惊，她从出生起就长在堰都，根本就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什么家乡，可她还来不及问，她的爹爹就已急匆匆出了门，她追出去喊了几声“爹爹”，对方却不理不睬，只急步向外面走去。倒是门边的素素起了身，有些困惑地看着凌夏，“夏姐姐……我刚刚听到，你跟凌志……是要回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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