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圣旨当夜便被小德子送去了梅香苑,虽然夜色已深,熙墨却没有就寝,只是坐在梅香苑的石桌旁,点了一盏红烛,摆着石桌上的那盘棋。看见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小德子,他也没有多大惊讶,仍旧摆着棋局,“德公公,熙墨正愁没有对弈之人,要不要坐下,陪熙墨下盘棋?”
“三皇子真是说笑了!奴才棋艺不精,哪敢献丑!”小德子此时已经走近了些,笑道,“奴才这辈子只知道伺候万岁爷,只会端茶倒水,哪里会下什么棋!”
“哦?是吗?”熙墨不动声色,“父皇最重才学,在父皇身边那么久,没有耳濡,也有目染,不过也是,德总管对父皇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在他人面前轻易表露?”熙墨似自嘲又似有意地说着,继续落着子。
小德子有些尴尬地干笑着,这个三皇子素来沉敛内稳,说话也温文尔雅,今日却不知为何,话里藏着针,句句带有深意。他正想着如何开口传旨,熙墨却似料到了一般说出了他的来意。
“那么,今日德总管来熙墨的梅香苑,也是来传达父皇的旨意吗?”
小德子一怔,又瞬地反应了过来,“三皇子还真是聪慧!今儿奴才还真是来传旨来了,万岁爷说……”
“别,先别说,”熙墨却阻止了他,手指有规律地在棋盘上敲了起来,“那旨意应该还算是一道密旨,是跟风家有关的,让我也一起去南丘,是不是?”
小德子又是一愣,脸色一下子铁青,这份旨意是他刚刚在康宁殿誊写的,玄帝也的确吩咐了以密旨的形式悄悄送到梅香苑,只是当时康宁殿中只有他跟玄帝两人,这个三皇子,何以在他到来之前就了如指掌?难道说……康宁殿隔墙有耳,有他派去的内探?小德子越想越心惊,这人竟如此大胆,竟敢在康宁殿安插人手,只是,康宁殿的人都是自己一手挑选的,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了人?这一霎那,小德子的脑中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他看着月色下的熙墨,那样沉静而不可捉摸,就如同……当年的安亲王。
安亲王!想到这里,小德子的心里徒然一惊,紧紧盯着熙墨,竟一个字也吐不出。
“怎么?紧张什么?”熙墨倒是泰然自若,开始收起了桌上的棋子,“我不过是瞎猜的而已,德总管紧张什么!难道……还怕熙墨在康宁殿安置了内应不成?不过……”熙墨缓缓一顿,“看公公这神色,熙墨猜对了,是不是?”
小德子平日照顾皇上,早已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然而此刻,也许是想起了故去多时的安亲王,在面对熙墨的时候,他竟无端地紧张起来,“三皇子真是说笑了,奴才哪敢怀疑您呢!您看,”小德子从袖中拿出了那一旨圣意,递了过去,“毕竟还是密旨,奴才就不宣读了,您快收下,到了南丘时好有个凭据,明儿个您就带着风岳去城门外与凌家二少爷汇合吧!万岁爷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应该会去那里等。”
熙墨起身接过了密旨,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桌前,什么话也没有说。
“对了,”小德子继续回想着玄帝的话,“万岁爷说了,宗主之事毕竟是风家的私事,虽然历任宗主都是由朝廷指定,但也不过是过过场面而已,他要三皇子您……一切小心行事,切不可急功近利。”
“哦,”熙墨淡淡应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小德子想了想,却想不出什么,今夜的熙墨让他感觉有些压力,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什么,他勉强笑了笑,“奴才记性不好,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也记不得什么了,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回话,奴才就先告辞了!”
熙墨只淡淡笑着,没有答应也没说不行,小徳子见他不说话,弯了弯身子便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