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情断

保卫部审讯室，米蓝和我面对面坐着，中间，只搁了张挂着手铐的小桌子。我們二人都褪去了作战服，只不过，米蓝穿上了整齐的绿军装，而我只有一件单薄的军绿色里衬。米蓝没有那个耐心去做铺垫

米蓝都是真的？

我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这样的表现落到米蓝眼里，自动被归类为因愧疚而无法面对。实在叫她恼火！不自主的加大了分贝

米蓝我在问你话

我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不出我的意料，我将米蓝问倒了。米蓝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给出答案。这个问题，米蓝是不会去想的，在面对那样一份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证据时，她就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其他的了，满脑子只有愤恨，心痛，甚至是恐惧。再一个，一向只相信自己双眼的米蓝，一向理智至上的米蓝，会信就真有鬼了。不管她之前多么的笃定我善良的本性，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在那个字迹清晰的汤小海三个字面前，一切的崩塌，不过一瞬间的事。

我呵呵，你不会。

我不屑的笑了笑，我不仅给了米蓝足够的思考时间，还贴心的给了她奉上了答案，我心中肯定却说不出的答案，冰冷的语气开始精准的剖析着我的内心

我米蓝，你不会信我。早在你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你就已经相信那些证据了。你已经从心底确信，我是个叛徒，是个罪犯，是个杀人狂魔！甚至，在那些证据没出现之前，你就在怀疑，怀疑我是个疯子，对不对？

米蓝没有做声，没法做声。不管这番说辞有多么的夸张，这些，确实是她心中的想法。她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不亲耳听到我承认，即使是亲笔签名，她都不能死心。

我米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虚伪？明明心底有了答案，还要多此一问，真是假惺惺啊！

讥讽的字眼，恶毒的语句，统统出自我之口，直扎米蓝的内心。这话纯粹是针对米蓝来的，为的就是伤她的心，让她死心，击溃她心里头那最后一点信任，最后一点，对女儿的信任。米蓝蹭的一下站起来，怒不可遏的冲我吼

　米蓝汤小海！你再说一遍！

她的双手支撑在桌面上，不停的颤抖。我睨了那双手一眼，嘴角微勾

我抖什么？生气了？还是........被我戳中内心而羞愧了..........

啪的一声，我左脸火辣辣的发疼，米蓝右手同样火辣辣的刺痛。

我冷冷的笑了，我太清楚米蓝了，贼特么不禁激，才几句话就气的呼巴掌，瞧着架势，用不了多久就能逼着她断绝关系了。

我戚，说不过就动手，你米蓝还真是有种！

我冷哼了一声，故作嫌弃的摇摇头，懒懒的往椅背上一靠

我行了，不和你扯淡，耽误我睡觉。你不想知道答案么，那我告诉你，是真的，都是真的，字都签了能有假？你还想怎样？

米蓝为什么？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米蓝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这是米蓝疑惑的根源，也是她发问的理由。她搞不懂，我为什么要加入犯罪组织。钱？汤沐阳虽不是什么世界首富，可也足够我一辈子挥霍。权？不说我那时才16岁，就是现在也没瞧出我有追求权力的意思。情？更加不可能，就算之前的所有都是假的，我对洛雪，对林木子的感情绝不会是假的。任何人做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但我的理由，米蓝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我为什么？噗嗤..........哈哈，阿哈哈哈哈....

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疯了般痴狂的笑个不停，到后面甚至捂着肚子笑。笑够了，才含着笑出的眼泪

我米蓝，你这个死脑筋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为什么？正常人做事确实需要理由，可你见过那个疯子做什么事的时候还带思考个理由的？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行.......你要理由，我给你........

正说着，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双手受到手铐的限制，只能佝偻着背，她就前倾着身子，凑的离米蓝的脸极近，阴沉着一张脸

我理由就是，我特么乐意！我特么喜欢！我爱极了那鲜血的芬芳，那种刀刃刺入血肉中的感觉，那种他们受尽折磨时的狰狞神情，那种痛苦不堪的刺耳尖叫！那是世上最美的味动听的乐章，最........

第二个巴掌，将我这个「白面厉鬼」生生打回了椅子上。第一个巴掌还收了几分力道，第二个巴掌，却使出了十成十的气力。我伸出舌头舔了舔，鲜血的味道，腥甜的美味。米蓝的脸色发白，除此之外再瞧不出别的表情，俯视着歪着脑袋嗤笑的我

米蓝汤小海，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就不该将你生出来！你就是个疯子，是个吸血的恶魔！怎么改，都不可能改变你的本性！

我是啊！你特么才发现啊！老子特么就是个恶魔！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只是借了你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而已！特么不管有没有你米蓝，老子特么都是这个样子！现在才后悔，你特么晚了

我又一次起身，这次速度很快，动作很大，表情狰狞，连声音都格外的响亮！以至于，我得了一个比我的嗓门还响亮的耳光做为奖励。

米蓝畜 生！

米蓝毫不留情的骂道，紧接着又甩了一掌过去，直接将我打的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冰冷的看着瘫软在椅子里的人，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痛恨、厌恶，和决绝

米蓝第一个巴掌，是替大风打的，她处处为你着想，你却狠心的痛下杀手。第二个巴掌，是替萧薇打的，她一向真诚待你，连与你对战的时候还念手下留情，你却断了她的腿，毁了她一生！第三个巴掌，是替林木子打的，她跟了你十八年，现在却成了植物人，你还叫她等你？你有什么资格！你配吗？！最后一个，是替你爸打的！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那个资格打你，但你爸没日没夜的供你吃喝，供你上学，你对得起他吗！汤小海，从现在开始，我米蓝，和你断绝母女关系！我米蓝，没有你这样畜 生的女儿

最后狠狠的剐了我一眼，米蓝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走去。

在门拉开的那一刻，米蓝身后传来一个含糊懒散却同样决绝的声音

米蓝我等着你的认证文件。

断绝关系，岂是说说而已？古时有堂前三击掌，现代有断绝关系的协议书。该走的法律程序，可不能少。

直到再也听不到米蓝的脚步声，直到连米蓝的气息都消散难寻，我才咕噜了一下，朝桌上吐出一口血沫儿，里头躺着两颗还沾着肉丝的小白牙，作死的扯了扯嘴角，很痛，但不及心痛。

我呵，金马奖欠我个影后认证呢。

低垂的脑袋瞧不清表情，低沉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等米蓝回到办公室，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一开门，就直接对上了汤沐阳的脸，刚想放松的身躯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米蓝你怎么在这。

米蓝只想要赶紧的从汤沐阳身边走过去。如果说对汤小海，她还有理由去愤怒，去痛恨！那对汤沐阳，她是愧疚的，是心虚的。汤沐阳难得的不去顺着米蓝，先一步抓住了米蓝的胳膊

汤沐阳女儿呢？

米蓝保卫部。

米蓝颤了颤，不敢去正视他的眼睛，强自镇定的直视前方。

汤沐阳你去看了？结果呢？

急切的追问，十足的爱女心切。米蓝顿了顿，还是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米蓝死刑。

汤沐阳颤抖的松开了手，有些站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米蓝

汤沐阳死..........死刑？！米蓝.........为什么会是........死刑？这么快？

米蓝证据确凿，罪有应得。

冰冷决绝的四个字，击溃了汤沐阳所有的防备，浑身像是抽干的气力一样软了下去，米蓝眼疾手快的去扶，却一时撑不住他全身的重量，反而跟着他一起坐到地上

米蓝汤沐阳，你振作点

汤沐阳疯了一样的抓着米蓝怒吼

汤沐阳振作？我的女儿都要死了，你叫我怎么振作？证据确凿，罪有应得？米蓝，她犯了什么罪！你们连查都不查，就凭那些东西就定她的最？！

米蓝汤沐阳你冷静点，这就是查出来的证据！不光证据没有问题，汤小海自己也供认不讳！还有什么可查的？！

米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她料到了汤沐阳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但没料到，他会爱女心切到这种地步，那语气，分明在说是军队冤枉汤小海！简直是无理取闹！

汤沐阳所以，你信了，就凭这些所谓的证据，就凭她的一句话，你就相信我们的女儿是犯罪分子了？米蓝，她是你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你真的相信她是这样人吗？

米蓝那副默认的表情，给了汤沐阳答案，也让汤沐阳切实的感到了绝望。汤沐阳决然的笑了，绝望的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笑的痛彻心扉，笑的，让米蓝心慌。看向米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咬着牙

汤沐阳米蓝，是不是只有你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是不是只有这些个白纸黑字，才是正确的？而过去的每一天真实相处，都是虚假的？

米蓝汤沐阳，你不要感情用事，这一切都是事实！

她讨厌汤沐阳这幅为了感情而「是非不分」的样子，更讨厌汤沐阳此刻看自己的眼神，那个眼神，让她心痛，让她.........害怕.............

实际上，在她的观念里，从来都是理智至上，这些亲眼所见的画面，实实在在的证据，都表明这一切是板上钉钉的存在。她若真的狠心，是个理智怪，连问的必要都没有，直接就在心底判了汤小海的刑。

但她还是去了，带着那可笑的自我欺骗，抱着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想着微乎及微的「逼供招认」的可能，去了保卫部。只是，结果是彻底的绝望。她也不愿相信啊，也不愿接受啊。可女兒亲手抹杀了这一切，让她没有理由不相信，没有理由不承认，没有理由不绝望。既然没有了理由，那再怎么深爱，再怎么舍不得，再怎么心如刀绞，也绝不能姑息一个罪人！

汤沐阳感情用事？呵，米蓝，你就是太过理智了。天生就少了些毫无顾忌没有原则的感性。你的理性，就是把刀子，斩断邪恶的同时，也斩断了旁人对你的爱。

汤沐阳轻笑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撑着地站起来，躲过了米蓝深处的双手

汤沐阳但是，很抱歉，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不为她感情用事，还能为谁？这世上，若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可以将过去的一切抹杀，去相信她是一个叛徒、罪人，哪还有谁，会去相信她？

米蓝汤沐阳，你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米蓝去抓汤沐阳的手，抓的很紧，紧到声音都在颤抖。

汤沐阳意思是，离婚吧。

这三个字，从来都是米蓝时常挂在嘴边的台词，自二人相恋起，像分手吧，离婚吧，这一类的字眼，汤沐阳从未说过，连气话都没有说过。他爱米蓝，爱到骨子里了。所以，这一次，他说了，便是真的决定了，没的改。

不等汤沐阳伸手去扒拉，米蓝就自动的松开了手。一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一个颤了颤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门关了，人远了，泪才落下，身才倒塌，心，才破碎。